臨出門前,葉翕音忍不住又跑去窗邊看了眼那些調制好的胭脂膏子半成品,這可是自己精心調配了整整一下午的成果啊。
葉翕音依稀記得前世的葉旭旭曾對她說過,這種膏霜隻需要晾曬半個時辰,便要馬上封藏,否則會嚴重影響後期的顔色和香氣。
因此,她在景辰的房間裏,最多隻能逗留半個時辰,所以,在景辰房間做的事,務必要速戰速決!
心裏惦記着胭脂的事,想起冷清秋給紅于的提醒,葉翕音趕着去廚房挑了一碟子現成的點心,端着托盤就往景辰房裏去了。
托着點心碟子,葉翕音先在景辰的房門外聽了片刻。
她記得景辰這邊,入夜以後,應是有花兒在裏面侍奉。
雖沒親眼見,可葉翕音以往在話本子上看見過,話本子上說有錢人家少爺身邊的丫鬟,除了侍奉主人端茶倒水之外,還有可能兼着暖被溫床一職。
尤其是像景辰這種,尚未娶妻卻早已成年的單身男主人,身邊有個暖被溫床的丫鬟,想想也算是人之常情。
雖是景辰名義上的未婚妻,可葉翕音卻不想幹擾人鴦夢這種事。
景辰的房間很安靜,葉翕音掀開湘竹簾走進去的時候,隻看見外廂點着盞罩紗燈。
内窗前,書燈下,景辰側面對着門,伏身在桌案上似正在看書。
葉翕音手裏端着盛放點心碟子的托盤,正欲往書桌那邊走,卻聽見景辰頭也沒擡地說了句“剛說過了,我這裏不用伺候,下去吧!”
聽見這話,葉翕音先是一愣,跟着心裏便是一陣竊喜,原本就是怕在這裏耽擱久了延誤了胭脂封存的時辰,這下正好瞌睡撿了個枕頭。
心裏歡喜的緊,葉翕音想也沒想就愉悅地應了一句“好,那我就不打攪了。”
說完,将點心碟子放在門前的圓桌上,葉翕音轉身就要往外走。
可剛邁腿還沒跨步,就聽身後低沉輕緩地傳過來兩個字“等等”
很好聽的聲音,語氣不輕不重,不急不緩,微微帶着低沉的鼻音,成功絆住了葉翕音剛欲往外走的步子。
繡眉不自覺蹙了蹙,心下暗诽這位大少爺怎麽說話風一陣雨一陣的?剛才還說讓走的,怎麽轉眼就反悔了?
雖不情願,葉翕音卻也隻得又折回來。
重新端起圓桌上的點心,葉翕音雙手将餐點呈在景辰書桌邊上。
對着端坐在書桌後面的景辰微微颔首,葉翕音習慣性地禮數周全道“聽冷管家說,你晚間總看書至很晚才睡。我過來給你送些點心,可充做夜宵。”
景辰看了眼葉翕音放在桌上的點心,瑩白的瓷碟裏放着四塊撒着糖霜的桂花糕,一看就是廚娘尋常做的點心。
都這麽晚了,她突然端了一碟子桂花糕,跑來他的房間……
景辰的目光由桂花糕移到葉翕音臉上,也不說話,靜候着她接下來的解釋。
站了片刻,見景辰不開口,葉翕音突然想起來,紅于說他眼下好像正生她的氣。那麽如果此時提冷管家的交代或者景府的家規,就顯得太過敷衍了,沒準兒會惹他更生氣。
葉翕音心思略轉了轉,溫和笑道“前幾日原想過來給你問安的,因不了解你的作息時辰,怕冒然打擾惹你不悅。今日特地問過冷管家,才曉得你每晚讀書至深夜。所以,直至今日才過來。”
葉翕音這番話說的嚴絲合縫,禮數周全,原想這樣的解釋該不會出錯了。
可這番話聽進景辰的耳中,幽深的眸色卻更暗了幾分,甚至還帶了些失望,淡淡道“嗯,既然點心已經送到了,葉姑娘的心意我心領了,沒事就請回吧。”
語聲涼薄,透着明顯的疏離。
葉翕音有些驚訝,忍不住偷偷擡眸觑向景辰。
真沒想到他這麽利索就打發她回去了,按奈不住心下歡喜,葉翕音再次确認“我真的可以走了?”
見景辰眼皮都沒擡,隻輕輕點了下頭,葉翕音不再多言,轉身就往外走。
看着葉翕音匆忙離去的背影,景辰暗夜星子般的眸中,漸漸浮出一抹譏諷。
第一次跟她見面的時候,他已經把話跟她說的很清楚,他倆之間不過是逢場作戲。
當時她答應的幹脆利落,景辰甚至暗暗慶幸,葉翕音果然如冷伯所言,跟他以往認識的女子有所不同。
可從她今日的行爲舉止看來,他還是高看了她。這才憋了沒幾日就忍不住倒貼上來了。
葉翕音,與他往日在京城邺甯時,見過的那些觊觎他權勢外貌的侯門貴女們,終究沒任何區别。
呵,不過皆是些對錢,權,美色癡迷的虛榮女子。
不過這樣的女子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好打發。隻要滿足了她們心底的那份虛榮,擺脫關系的時候倒也不會太費腦筋。
因對往日對這類女子見的太多,景辰雖然對葉翕音有些失望,卻也見怪不怪。
逢場作戲而已,又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她的人品怎樣,與他并沒太大幹系。
思及此,景辰低垂長睫,又落在攤開在桌面的書卷上,緩緩地翻過一頁,桌邊書燈的燭影微微搖曳。
景辰沉靜的目光始終沒離開書,語聲低沉道“進來吧。”
窗邊的影子一晃,轉眼,人已經立在書桌前,向書桌後的景辰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要找的人可有進展了?”景辰聲音沉靜問道。
黑衣人恭敬垂首道“禀皇太子,目前還沒有,屬下正盡全力在查。”
“我希望盡快聽到消息。”
“是,屬下會加緊行事。”
“嗯,還有……”
“皇太子請吩咐”
“眼下這院裏住進了外人,以後再來,你也跟着冷伯他們稱呼少爺吧。”
“是,屬下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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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爲葉翕音頭一晚碰了個軟釘子,以後便不會再來了。
可讓景辰驚訝的是,葉翕音不但天天晚上照樣來他房裏,而且時辰固定不變,一準兒是晚飯過一個時辰後。
就連端來的點心,也是固定不變的。府中廚娘每日做什麽點心,她便端來什麽,絕對不多一樣不少一種。
行事言辭更是固定,把點心往他書桌上一放,然後是兩句不鹹不淡的客套叮咛,完後就像是上工點完了卯似得,轉身就走人。絕對不在他面前多站半刻,甚至一句廢話也不多說。
最初,景辰以爲葉翕音是刻意接近他,或是故意拿腔作勢,等着引起他的注意。
可接連幾日下來,景辰冷眼看這情形,好像跟他想的有點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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