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延桂内疚道,“夫人,你不會怪爲夫吧?這些年爲夫幾乎将你的嫁妝敗光了。”
李氏歎了口氣,“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妾既然嫁了你這個大清官,還能怎麽辦?
夫君啊,爲什麽您就不能也收點禮呢?那些下官和商人們送來的東西,收下又何妨?
反正皇帝陛下都說了……憑本事受賄,有何不可?
妾聽說朝廷裏的溫首輔都收了好幾十萬兩白銀的賄賂,皇帝陛下卻還是對他寵幸的不得了,夫君,您又何必固守成規呢?”
葉延桂沉聲道,“這是底線問題,爲夫絕不受賄。爲夫自小就立志要成爲海瑞那般的清官。”
李氏笑了,“夫君不是清官,是傻子,夫君不受賄,卻總是去行賄。”
葉延桂一時語塞。
過了好久,他才梗着脖子道,“這怎麽能叫行賄呢?爲夫這叫喂狗,将這些狗東西喂飽了,它們便不會找爲夫的麻煩了,爲夫的官也就能當的順當了。”
……
被葉延桂稱呼爲狗的孫傳庭現在在幹嘛呢?
他正在欣賞衆人給他的賄賂,這幫子垃圾官員和土豪劣紳看來真是下了血本的。
金銀珠寶,绫羅綢緞,古玩玉器等玩意堆了滿屋子,孫傳庭都覺得自己眼睛不夠看了。
孫傳庭家族在代縣也算是富戶,他家也是有不少的良田和鋪子的,可是孫傳庭也從未見過這麽多珍稀之物。
其中有一張涼席特别稀奇,這玩意是用象牙做的,象牙雖然昂貴,但是孫傳庭也是見過的。
孫傳庭見過的象牙席子,大都是将象牙雕成一快快,然後用絲線串聯起來,大約要十幾根大象牙才能制成一席,珍貴異常。
可是?
孫傳庭眼前的象牙席子卻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張象牙席子都要古怪珍稀,這席子居然是用象牙細絲編織而成,整面象牙席光亮潤澤,收卷自如,摸一摸,還清涼如水。
孫傳庭實在不能相信,那麽堅硬的象牙如何能劈成細絲?如此鬼斧神工,真乃神物也!
孫傳庭捧着這張象牙涼席感歎不已,“如此神物,也就陛下配享用,本官要将這張象牙涼席獻給陛下去。”
張之極歪着腦袋打量了半天,“孫大人,這就一普通象牙涼席罷了,我家有好幾張呢,陛下才不會稀罕!”
孫傳庭狐疑的打量着張之極,這麽貴重的象牙席子在他眼裏居然就一般?他什麽來頭?
而且張之極的口氣非常随意,一點也沒有面對上峰的拘束和恭敬,就好像張之極根本不在乎他這個巡撫一樣?
孫傳庭還沒問……
張之極身邊的頭号狗腿張狗開口了,但見這張狗傲然道,“小公爺,您是英國公府出來的,自然是見多識廣,這絲編象牙涼席在英國公府裏不算什麽,可是在外面卻是天大的寶物呢!”
張狗這話說的是相當放肆了,他張口就是張之極見多識廣,言外之意就是孫傳庭是個土包子。
而且這家夥還故意将英國公三個字咬的重重的,且故意重複了幾遍,一副狗仗人勢的刁奴嘴臉。
孫傳庭含笑道,“原來是英國公府的小公爺,真是委屈小公爺陪同孫某來這虎狼之地了。”
張之極這人沒心眼,他哈哈一笑,“不委屈啊,本将軍~哦不末将還覺得這陝西挺好玩的。”
接着張之極非常自然的捧起絲編象牙涼席指給孫傳庭看,“大人,其實這些象牙是用特殊藥水泡軟了,這才能劈成細絲,值錢倒是值錢,說是神物就有點誇張了。”
孫傳庭朗笑,“原來如此,小公爺真是見多識廣,孫某自愧弗如啊。”
張之極見孫傳庭誇他,不免有點得意忘形了,他又指着一件賄賂品道,“要說神物,末将覺得這張白虎皮才是真正的神物。
老虎都是花斑紋,這種白色虎皮就連末将也才隻見過兩張,可見自然造化之神奇。
最神奇的是,射死這頭白虎之人的箭法,一箭正穿老虎的前額正中,這才能取下如此完整的虎皮,偏一點點的話,虎皮就不正了。”
孫傳庭驚奇道,“這麽神奇?”
張之極點點頭,“确實神奇,可見送禮物的人是用了心思的,大人應該重用此人。”
白色虎皮是賀人龍送的,孫傳庭瞧了半天,也瞧不出這箭究竟是不是真一箭穿額?
老虎的頭可是非常堅硬的,一般的箭射的穿?而且……貌似從胸口射死也能取出完整不偏的皮子?
從腳上開始,也能取出完整不偏的皮子?
老虎除了能夠射死,還能毒死,還能用網抓。
所以孫傳庭可不會天真的相信張之極說的話,這家夥一看就是頭腦簡單之輩。
孫傳庭呵呵兩聲,他對張之極說道,“其實要本官看,這對寶石金镯才是最花了心思的。
孫某并沒有帶女眷來陝西,可這人卻送镯子給孫某,可見此人窘迫,并沒有适合的禮物送,這對金镯子極有可能是其内眷的。”
說完……
孫傳庭還用手摸了摸金镯内壁,笑道,“此金镯内壁光滑無比,顯然是女人常戴之物,并不是臨時打造的。”
接着……
孫傳庭又聞了聞金镯,笑道,“镯上猶存脂粉香氣,可見才取下不久。”
張之極神色怪異的看着孫傳庭,這家夥明明知道金镯子是從人家女眷腕上取下來的,還又摸又聞的?
孫傳庭才不管張之極的想法呢,他拿起禮品名單看了看,撫須一笑,“陝西布政使葉延桂,有意思。”
孫傳庭将這對金镯子單獨收起來,其餘賄賂品看都不看了,隻是吩咐他的家仆道,“孫旺,你将這些東西全部拿到當鋪當了,記住要死當,這樣錢更多。”
張之極急了,“這白虎皮?”
孫傳庭淡淡道,“張參将若喜歡,就送你了。”
張之極面紅耳赤,“孫大人,這張白虎皮可是賀人龍将軍辛辛苦苦獵來的,專門獻給您的,就這麽當了實在可惜。”
孫傳庭呵呵一笑,“難不成本巡撫還要将這虎皮高高供起來?每日燒香禮拜,這是虎皮還是虎大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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