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事件後。
京城的局勢慢慢安定下來了。
東廠提督太監王德化事敗自盡後,所有東廠的一應人等全部都被押入大牢待罪。
崇祯知道他們大部分人是冤枉的,就連當日追随王德化弑君的東廠番子們,也都是死士冒充的。
對于無罪之人。
崇祯向來不喜歡搞牽連誅殺這一套,很快經過初步審問後,他們其中的大部分人都被放了出來。
此時已經快要過大年了。
崇祯之前派往西北的方正化、李鳳翔、高時明、張國元、崔呈秀等人也即将回到京城。
崇祯對方正化這人頗有幾分好感,他預備等方正化回來後,就授予其東廠提督太監一職。
東廠如今正在大整頓,提督一職暫時空缺中。
許多有心的大宦官都在走關系,想拿下東廠提督太監這個肥差。
而王承恩因爲和崇祯關系最近,且最得崇祯信任,走他關系的人最多。
每日都有人攜帶大量的珠寶财貨前來行賄。
就連美女都有人送,搞的王承恩相當無語,不得不禀告崇祯。
崇祯淡淡一笑,令王承恩不要有别的顧慮,财貨珠寶銀子照單全收,美女就退回去。
不過十幾日,王承恩就收了白銀幾十萬兩,其他珠寶、金器、美玉、名瓷、香料、古董等無數。
王承恩将這些東西全部上繳了崇祯。
珠寶香料等名貴的東西堆了滿滿的屋子,簡直是寶光閃耀,香氣撲鼻。
崇祯随意拿起一塊大銀錠子,但見這個銀錠子成色極好,是十成十的足銀。
市面上很少有成色這麽足的銀子流通,這個銀錠子應該是私人鑄造了收藏的。
崇祯笑着對王承恩說道。
“
“前些日子朕派了那麽多宦官去收稅,也不過收了幾百萬兩銀子而已,而你王承恩十幾天就弄了幾十萬兩白銀,還不算各種珠寶的。”
王承恩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皇爺恕罪。”
崇祯歎息一聲,“怪不得古代的昏君都喜歡賣官鬻爵的,原來這号生意真的很賺錢啊!搞的朕現在都想把官職明碼标價給賣了去。”
王承恩哭笑不得。
“皇爺您說笑了,世人皆逐利,他們花了錢買來官職,自然會拼命的收刮将本撈回來,到時候國家損失更多,老百姓更加受苦。”
崇祯微微挑眉道,“不錯,難得你一個宦官居然能懂這種大道理,比那些天天風雅的文臣強多了。”
王承恩沉默了一會兒。
“啓禀皇爺,老奴出身貧寒,自小和母親相依爲命,後來母親被惡霸蹂躏至死,老奴一個人無依無靠隻得四處乞讨爲生。”
“那一年家鄉發了大水,無數老百姓流離失所,到處逃荒,老奴一人跌跌撞撞乞讨到京城,一路上見到的都是惡霸欺淩百姓,官員見錢眼開。”
“後來老奴幸運的入了宮,後來還當上了大太監,可是老奴始終忘不了從前的苦日子,老奴就想啊,要是大明的官員都能秉公執法,都能不貪不墨,那麽老百姓的日子就能好過多了。”
崇祯贊賞的看着王承恩。
“難得王大伴能夠不忘初心,都這麽飛黃騰達了,也才隻貪污了十萬兩銀子,不錯。比那些當了大太監便隻會拼命撈錢的宦官強一百倍。”
啊?
王承恩愣了!
他撲通一聲跪下,哆嗦着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冷汗直流的。
崇祯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和顔悅色道。
“大伴不必如此懼怕,如今文臣武将宦官誰有不貪的?就你家藏的那區區十萬兩白銀,比起京城官員富豪們窖藏的上億白銀,九牛一毛而已,比起藏于天下民間的白銀更是不值一提。”
崇祯可是知道。
曆史上……
李自成攻破京城後,使用酷刑逼出了京城達官顯貴、富商巨賈們大約七千萬兩白銀。
這些銀子均被重新熔鑄成巨大的方闆,然後用大車運往西都,沿途絡繹不絕,堪稱白銀長龍。
崇祯估算了一下。
李自成收刮出了七千萬兩白銀,加上他手底下大将們的層層克扣,小兵們劫掠時候偷偷私藏的銀子。
整個京城一億兩白銀是跑不掉的。
崇祯将王承恩扶了起來。
他繼續說道,“況且朕還知道你貪的那些銀子并沒有用于個人享受,而是經常救濟貧民,朕其實并不恨貪财之人。”
頓了頓……
崇祯冷冽道,“人爲财死,鳥爲食亡,人之常情而已。但是那些文官們在自己貪的同時,更爲不法份子大開方便之門,讓國家财富大量流失,這才是最可恨的。”
崇祯說完後。
他又拿起一塊木頭樣的東西。
但見這東西入手略沉,顔色微黑,其上布有油脂線紋,湊上去聞了聞,清香撲鼻。
這東西是沉香!
崇祯指着沉香對王承恩說道,“我大明并不産此香,此香都是從南洋而來,每年那些不法海商光通過走私此香,就能賺進百萬兩的雪花銀。”
“除了此香之外,還有乳香、黃熟香、安息香、蘇合香、木香、龍涎香等等等,哪項不是海商走私回來的?他們光憑香料就能賺上無數的白銀。”
王承恩直勾勾看着眼前的沉香木,似乎有點不相信?
“除了香料外,海商将我大明的生絲、綢緞、茶葉、瓷器等販賣到海外,又是賺進成千上億兩的白銀。”
王承恩不可置信道,“能賺這麽多?可是我大明這些年在月港收到的商稅也才幾萬兩白銀啊?銀子都到哪兒去了?”
崇祯緩緩走到木窗處,目光幽深。
王承恩似乎産生了一種錯覺。
他似乎覺得皇爺的目光仿佛能夠看破無盡的虛空,看向那遙不可及的未來。
崇祯的聲音緩緩傳來。
“自隆慶開關以來,從海外流入我大明的白銀保守估計有5億兩之巨,而海商交的稅不過區區29萬兩銀子而已。”
“這其中多少官員和海商獲利?他們甯願将無盡的白銀埋藏于地底下落滿塵埃,也不願意多交一毫銀子的稅,這些人簡直是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