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衆中有個叫寶靜的回答:“我說無得,不是說沒有能得。要說能得,無得就是得。”達摩說:“得既然是不得,得也就不是得。既然又說能得,能得到什麽?”寶靜說:“見到的得是非得,非得是得。如果見到不得,就叫做能得。”
達摩說:“得既然不是得,能得也是無所得。既然無所得,又說什麽能得?”寶靜聽了,迷惘頓消。達摩達摩祖師又來到寂靜宗的寺廟裏,問:“什麽叫寂靜?在此法中,哪是靜,哪是寂?”僧衆中有一位尊者回答:“此心不動,就叫寂。不染教法,就叫靜。”
達摩說:“本心如果不寂,就要借助寂靜之法。本來寂,哪還需要寂靜之法?”對方說:“諸法本空,因爲空空。就空空而言,名叫寂靜。”達摩說:“空空已經是空,諸法也是空。寂靜無相,哪有什麽靜,哪有什麽寂?”那位高僧聽了達摩祖師教誨,一下子開悟了。接着六派徒衆都發誓歸依達摩祖師。這樣,達摩的佛化遍及南印度,聲馳全印度,在六十年的時間裏,說服了無數的人出家。
後來南印度一位相信外道的國王登荃,便開始貶抑佛法。常說:“我的祖宗都信仰佛道,陷入了邪見,壽命不長,福運也短。況且,既然我身是佛,還外求什麽?善惡報應,都是聰明人妄自虛構的。至于國内受先王尊奉的佛派老臣舊友,都予廢除。”達摩知道後,悲歎國王德薄。如何挽救呢?他想到無相宗有兩個首領,第一個是波羅提,此人與國王有緣,快要證得道果了。第二個是宗勝,不是不博學善辯,而是沒有宿因。
當時六宗弟子心裏無不暗想:佛法有難,祖師怎能自己安閑?達摩遙知弟子心事,就彈響指頭回應他們。弟子們聽到後說:“這是師父達摩的信響,我們應該趕緊前去,聽受祖師慈命。”他們來到達摩的住所,禮拜問訊。達摩說:“有一片葉子障蔽了天空,誰能剪除?”宗勝說:“我雖然淺薄,卻不敢害怕去走一遭。”達摩說:“你雖然聰慧善辯,可是道力未全。”
宗勝心想:“師父擔心我見了國王後,大作佛事,名譽顯達,奪去了他的尊威。縱使那國王福祿智慧雙全,我是受過大佛教誨的佛門弟子,難道還敵不過他?”于是他就私下去見國王。到了王宮,他向國王大談法要、世界苦樂、人天善惡等事情。國王同他問答交鋒,所說的無不在理。國王問:“你今天所說這套,法在哪裏?”宗勝說:“這個如同大王治國教化人民,應當合乎正道。大王的道是什麽?”
國王說:“我的道就是要除去邪法。你那個法,将降服在誰人手下?”達摩坐在那裏,遙知宗勝失敗了,趕快對波羅提說:“宗勝不聽我的話,悄悄去化導國王,一會兒就理屈了。你可快去救他。”
波羅提恭敬地接受了達摩祖師的指令,說了聲:“希望借助您的神力”,腳下已經升起白雲。他飛到國王面前,默默地停住。國王正在問宗勝,忽然看見波羅提乘着雲趕來,大吃一驚,忘了自己的話,說:“騰空而來的人,是正的還是邪的?”
波羅提說:“我無所謂邪正,而是來正邪的。大王心若正,我便無邪正。”國王雖然驚異,而正值傲慢頭上,便向宗勝下了逐客令。波羅提說:“大王既然有道,何必趕走僧人?我雖然不明白事理,希望大王發問。”國王惱怒地說:“什麽是佛?”波羅提說:“見性是佛。”國王問:“大師能見性嗎?”波羅提說:“我能見佛性。”國王問:“性在哪裏?”波羅提說:“性在作用上。”國王說:“什麽作用?我沒看見。”
波羅提說:“現在正在作用,大王自己看不見。”國王說:“我有它嗎?”波羅提說:“大王如果作用,無不有它;如果不作用,連自己身體都難以看見。”國王說:“作用的時候,他分幾處出現?”波羅提說:“分八處出現。”國王說:“給我講講這八處。”
波羅提說:“在胎爲身,處世爲人,在眼爲見,在耳爲聞,在鼻辨香,在口談論,在手握拿,在足走跑。他出現在無所不包的沙界,又收攝于一顆微小的塵埃中。知道的說是佛性,不知道的說是精魂。”國王聽了這段偈語,心裏就開悟了,向波羅提悔過謝罪。他經常向佛家人咨詢法要,修習佛道日夜不倦,活到九十歲才死去。
當時宗勝被趕出王宮,跑到深山裏,心想:“我如今一百歲了,八十歲前行事不端,二十年來方歸依佛道。天性雖然愚昧,行爲可沒有差錯。
既然不能抵禦佛法的災難,活着還不如死了好!”于是跳崖自盡。立刻有一位神人用手托住了他,把他放在岩石上,身體安然無損。宗勝說:“我慚愧地跻身佛門,本該以宣揚正法爲使命,卻不能去除國王的偏見,所以捐軀自責。沒想到神人竟然如此救助我!希望神人賜我一句話,讓我保用餘生。”
神人便說了一偈:“大師壽有百歲,而八十年所作都不是,後來因爲靠近了至尊,在達摩祖師熏陶下修人了佛道。雖然有些智慧,而有較多彼我,遇到各位賢人,未曾生起尊敬之心。二十年功德,内心還沒有恬靜。因爲聰明和傲慢,落在這個地步。國王不尊敬你,應當知道這是當然的結果。你如果從今以後不再疏慢怠惰,不久就會成就奇智。聖人們都是潛心修煉才得道的,如來也不例外。”宗勝聽了偈語高興起來,在岩間靜靜地坐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