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宸宮,無疑是這個行宮裏防守最森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吧,其實整個西山行宮一直都是内緊外松,看上去防守不嚴、多有漏洞,實則都隻是皇帝故意放出的漏洞而已。
子夜時分,太子率何家蓄養的精銳私兵兩千人夜襲西山行宮西門,起初勢如破竹,但很快就陷入泥濘。這些私兵,甚至都沒能接近皇帝的聖宸宮便折戟沉沙,被全殲在了行宮西北角落。
瑾郡王和珹郡王聞訊而來,本想“勤王救駕”,卻沒成想,太子及其何琛父子已經被活捉了。
救駕救了個寂寞,說的就是這二位。
這一場宮變,衛嘉樹是最晚知道的。
因爲她睡在聖宸宮,刀劍之聲幾乎傳不過來,再加上她睡得特别沉,所以愣是一夜無夢到天明。
天亮了,一聲戎裝的皇帝陛下告訴她:“修仁謀逆,朕已将這個逆子捉拿幽禁,朕回宮之後,就下旨廢儲。”
衛嘉樹:……????
她呆了三秒鍾,不由發出雞叫:“爲什麽不叫醒我?”
宣承熠笑了:“區區一個逆子,朕三兩下就拿下了,何必吵擾你安睡?”
衛嘉樹:……你行,你牛。
她砸了咂嘴,“這就是宮變??”——她怎麽覺得跟兒戲似的,子時發動,天不亮就敗了?這也太快了吧?
能不能多撐一會兒啊親!
宣承熠笑着捏了捏衛嘉樹的鼻子,嘉樹哪裏知道行宮西南一隅已經血流成河?殘肢斷臂,不計其數。不過這些事情,沒必要讓嘉樹知道,更沒必要讓她看到。
衛嘉樹忽的神色一緊,“阿佑和阿優沒事吧?”
宣承熠笑了笑:“昨夜子時前,朕已經叫人把皇子所諸子都挪到聖宸宮偏殿了。”
衛嘉樹松了一口氣,皇帝辦事,還是很缜密的。太子那點手段,在他親爹面前,宛若三歲小兒。
所以,這一場宮變,注定失敗。
這時候,姜永福慌慌張張跑進來,“萬歲爺,不好了,汪采女……受驚小産了。”
衛嘉樹微微驚訝,難道是昨夜宮變,被沖撞了?
姜永福小心翼翼道,“昨夜有幾個逆賊慌亂間沖破了汪采女的宮苑,雖然禁衛軍立刻追上去擊殺了逆賊,未曾傷到汪采女,倒是采女還是受驚了。”——因是當場斬殺,故而噴了汪采女一身鮮血,汪采女哪裏見過這等場面?因此當場就見了紅,那會子行宮混亂,也沒法請太醫,好不容易等到宮變平定,孩子也已經沒了。
宣承熠揉了揉眉心,“罷了,是她福薄。”
衛嘉樹歎息,她和虞美人以侍疾名義留在聖宸宮,皇子們也被提前接到跟前妥善保護,至于其他嫔妃……在皇帝眼裏,便無關緊要了。
雖說汪氏此人很招人厭煩,但她入宮這兩年,也不曾害過誰,如今卻失了孩子。
也是汪氏自己不好,明明已經有了身孕,卻爲了伴駕争寵,而選擇隐瞞。
汪氏這個孩子,原是可以保住的。
衛嘉樹搖了搖頭,不複多言。
天澤二十三年深秋,皇帝正式祭告宗廟、下旨廢黜皇長子修仁太子之位,并發配南宮幽禁。自然了,太子的一幹妻妾也要跟着一并前去荒涼的南宮度過餘生。
申氏瞬間失去了太子妃的身份,不過好在申氏所出之女、皇帝的嫡長孫女蕙質依然保留了郡主封号,并被送往順康太妃膝下撫養。
這件事,自然是衛嘉樹求的情,太子妃對她一直禮敬有加,也曾冒着極大風險向她通風報信。
她雖救不了太子妃,但順手救下她的女兒,也不過就是皇帝跟前一句話事兒。
雖說要承受母女分離之苦,但也總比永禁南宮,不見天日來得好些。
廢儲一事塵埃落定之後,也已經是寒冬凜冽之時。
衛嘉樹呆在自己溫暖宜人的長秋宮,烹一壺熱茶,翻開一本時下最新的話本,正饒有興味翻看着,皇帝陛下便頂着一張比寒冬還要冷冽的臉走了進來。
衛嘉樹有些惶惑,她連忙起身行禮,并沏了一盞熱茶遞給皇帝,“皇上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宣承熠重重一哼,“朕沒心思喝茶。”
衛嘉樹不禁疑惑:“這又是誰惹皇上不高興了?”
宣承熠氣不打一處,“修仁病了!”
衛嘉樹“哦”了一聲,廢太子已經被發配南宮,想也知道日子必定不好過,便道:“那就讓太醫去好生診治便是了。”
宣承熠看向嘉樹平和的臉龐:“你可知道修仁爲何病倒?”
衛嘉樹狐疑,難道不是因爲被廢的緣故??
宣承熠恨恨道:“是謹妃和誠妃暗地裏截斷了南宮炭例!”
南宮那邊沒有供暖,隻能用炭火取暖,這寒冬臘月的,若是連炭火也沒有……謹妃誠妃這又是何必呢?
衛嘉樹道:“當年元後苛待謹妃誠妃,如今風水輪流轉,她們倆自然有仇報仇。”——謹妃誠妃早年都曾死過孩子,隻怕十有八九與元後脫不了幹系。
宣承熠想到當年舊事,不由沉默了良久,“可是,那些事情都是何氏做下的,與修仁何幹?”
衛嘉樹笑了:“何皇後不惜手染血腥,就是爲了讓自己的兒子成爲嫡長子。修仁是她作惡的最大受益者。”——所以,修仁落得如今境地,并不無辜。
宣承熠臉色陰郁:“可朕已經廢了修仁,她們不該趕盡殺絕!”
不趕盡殺絕,難道還要給廢太子再爬起來的機會嗎?
雖說太子被廢了,但他畢竟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前朝依然有不少舊儒爲他搖旗呐喊。
謹妃誠妃自然要想盡辦法以絕後患。
衛嘉樹道:“她們這不是擔心皇上會複立太子麽。”
“朕不會!”皇帝冷冷道。
衛嘉樹聳肩,她也覺得不會了,因爲修仁是因爲謀逆而被廢,有幾個皇帝容得下謀反的兒子?
宣承熠忽的道:“嘉樹可有意掌宮權?”
衛嘉樹一怔,皇帝這是對謹妃誠妃不滿,所以想要制衡二人嗎?
衛嘉樹苦笑:“皇上是知道的,臣妾不喜歡這些繁瑣庶務。”
宣承熠“嗯”了一聲,“朕就是問問,你若不願,便算了。”
衛嘉樹便道:“上頭不還有皇貴妃和貴妃麽。”
宣承熠皺眉:“皇貴妃性子不适合打理宮務,而且她些年時常染病,身子骨着實大不及前了。至于貴妃……”
宣承熠搖了搖頭,貴妃膝下有子,若再給予宮權,隻怕就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衛嘉樹又道:“還有謙嫔和诠嫔呢。”
宣承熠略一思忖,旋即颔首,“隻不過位份低了些。”
衛嘉樹莞爾:“妃位本就未滿,皇上擇其一晉位也就是了。”
宣承熠看着嘉樹那溫婉的臉龐,喃喃道:“那就……謙嫔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