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清涼殿的宮人個個惴惴不安。
那日皇上龍顔憤怒、拂袖而去,英落姑姑雖嚴令不許外傳,但殿内殿外,那麽多宮人全都瞧見龍顔不悅了。
英落是想瞞也瞞不住幾日。
再加上一連數日,皇上都沒有翻牌子。
夏貴妃幾度前往禦前送湯水點心,都被拒之門外,不得見龍顔。
如此一來,夏貴妃自然要想盡辦法打聽皇上到底是怎麽了?
在得知,皇上數日前最後一次見的後宮嫔妃是衛美人,夏貴妃便着意命人去清涼殿打探消息。
雖說英落、竹韻幾個貼身宮女不會嘴碎,但底下的粗使宮人裏頭多是些伺候衛嘉樹未久的,重金之下,焉有不開口的?
鸾華殿,夏貴妃看着涼席上已經酣睡的四皇子,不由露出驚喜神色:“七日前,皇上盛怒離開了清涼殿?!”
這麽說,是衛氏惹怒了皇上?
夏貴妃不禁大喜。
德馨嬷嬷道:“娘娘可别高興得太早了,月前,皇上不也跟衛氏置氣過一回嗎?”——結果衛氏跑去禦前一趟,皇上立刻就消了火了。
衛氏這等國色,又懷着龍胎,皇上焉能不憐惜?
夏貴妃哼了一聲,“這個衛氏,到底是個上不了台面的東西,這可都是第二次觸怒龍顔了!我瞧着,皇上這次沒那麽容易寬恕她!”
德馨嬷嬷笑了笑,“若衛氏因此失寵,固然是好。隻是皇上因此多日都沒翻牌子了……”——也不知這衛氏到底是說錯了什麽、還是做錯了什麽,竟氣得皇上連後宮都不肯召幸了。
夏貴妃蹙眉,皇上不翻牌子,她也就沒有機會侍寝,甚至這幾日去禦前請安,都不得見皇上了!
想到此,夏貴妃不禁氣惱:“本宮好不容易才重獲皇上歡心,衛氏這個賤人竟氣得皇上都不肯召幸嫔妃了!”
說着,夏貴妃道:“你去傳衛氏過來,本宮倒是要問問,她到底做了什麽見不得人事兒!竟叫皇上如此震怒!”
德馨嬷嬷連忙道:“主子,您……畢竟已經跟皇上辭了宮權,這——怕是有些不合适。”
夏貴妃惱羞成怒:“有什麽不合适的?本宮堂堂貴妃,難道連一個小小美人都審問不得嗎?!”
德馨嬷嬷連忙勸慰:“如今皇上可正在氣頭上呢,娘娘萬事都要三思啊!”
夏貴妃傲然道:“正是因爲皇上在氣頭上,本宮才更不能輕縱了惹皇上生氣的賤人!”
德馨嬷嬷蹙眉,如此一來,豈非越權?貴主子如今已經不再掌攝宮務,自然就無權訓責嫔妃。若衛美人真的徹底失了聖心倒罷了,若是衛氏在皇上心裏還有分量,那娘娘此舉,隻會惹皇上更加不悅。
德馨嬷嬷隻得耐心勸慰:“衛美人如今懷着龍胎,如今暑熱未消,她若是有個好歹,娘娘也會惹一身腥臊,這何苦來哉?”——最要緊的是聖心未明,眼下應該冷眼旁觀,看清形勢再做計較。
夏貴妃露出不喜之色,“嬷嬷!我不過就是叫衛氏來問兩句罷了!又不是要對她用刑!”
“娘娘!”看着自家主子又犯執拗,德馨嬷嬷心中甚是苦惱。
“好了,嬷嬷,你快叫人去傳衛氏來!”夏貴妃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樣。
德馨嬷嬷苦勸無果,隻得命太監前去傳話。
清涼殿。
“給衛美人請安,貴主子請衛美人即可前往鸾華殿回話!”來傳話的并非鸾華殿首領太監,隻是個尋常的跑腿小太監,不過禮數還算周到,語氣還算和順。
衛嘉樹略略一怔,這陣子,夏貴妃一門心思都在邀寵上,雖然也對有孕嫔妃展示過賢惠,但也隻在月前叫她去過一次鸾華殿。
如今又傳她前去,隻怕這一次……
衛嘉樹垂下眼睑,七日前,皇帝怒極而去,隻怕已經不知落在多少人眼裏了。哪怕她嚴令封口,哪怕禦前口風更是極嚴,但也終究瞞不過有心人,自然也瞞不過貴妃。
所以,這一次傳召,隻怕是真的是來者不善了。
衛嘉樹撫了撫松松的鬓角,“我才剛睡醒,儀容不整,等我略作梳洗,立刻就去鸾華殿回貴妃的話。”
那太監應了一聲“是”,“那奴婢先回去複命了。”
送走了貴妃宮裏的跑腿兒太監,衛嘉樹一邊喚了人進來伺候她梳妝打扮,一邊忙低聲道:“快叫人去禀報麗妃一聲。”
英落神色一緊:“小主是擔心貴妃會對您不利?”
衛嘉樹撫摸着自己柔軟的肚子,“貴妃自然不至于謀害皇嗣,隻是……夏氏那驕縱沖動,此番又傳言我失了聖心,恐怕此番不是我低眉順眼就能搪塞過去了。”
“是!”英落立刻便喚了腿腳最麻利的太監小石頭去往榮華殿報信。
衛嘉樹也不敢拖延,換了一身寬松淡雅的衣裙,挽了一個低髻,點綴上幾支珠钗玉簪,便乘着肩輿,往鸾華殿去了。
衛嘉樹所料不錯,她一入貴妃正殿,便遭到了夏貴妃劈頭蓋臉訓責。
“衛美人好大的架子!本宮傳喚,還這般姗姗來遲!你眼裏可還有本宮這個貴妃?!”夏貴妃當頭怒喝,一張滿是脂粉堆砌的臉上怒意滔天。
衛嘉樹不慌不忙先行周全的禮數,然後才道:“這會子正當晌午,嫔妾剛剛午睡醒來,豈敢衣鬓不整前來面見貴妃?所以嫔妾重新梳妝妥當,才敢來面見貴妃,還請娘娘恕罪。”
說着,她屈膝一禮。
心下不由泛起濃濃的無奈,雖然夏貴妃沒有了宮權,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啊!更何況,夏貴妃是足足比她高了三級!
夏貴妃冷眼看着站在眼前低眉順眼的衛美人,蛾眉低垂,隻能看到那光潔如玉的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熱汗。
看着衛氏垂首告罪的樣子,夏貴妃頓時覺得心裏痛快了許多!這個衛氏,終于是失寵了!
夏貴妃攥緊了手中的蘇繡金鸾穿花錦帕,心中泛起濃濃的快意,她冷笑道:“罷了,本宮且不計較你怠慢之罪!”
說着,夏貴妃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然後“哐啷”一聲将那琺琅五彩牡丹茶盞重重撩在了一旁的紫檀桌上,然後重重道:“那本宮問你,七日前,你到底做了什麽見不得人事兒,竟惹了皇上多日龍顔不悅!!”
衛嘉樹蹙眉,那日的事兒,她敢于對麗妃直言,是因爲她知道麗妃口風嚴。
可若是說給夏貴妃聽……且不說夏貴妃不會信,更要緊的是這是皇帝幹了無恥之事,若是傳揚出去,皇帝可不會認爲是他的過錯,隻會再給衛嘉樹記上一筆。
衛嘉樹垂眸道:“皇上那日不過就是順道去看望嫔妾幾眼,嫔妾也不曉得,皇上離開之後,爲何就不高興了。許是,前朝出了什麽煩心事吧。”
反正這個鍋她不能背!
前朝?夏貴妃冷笑,她早就打聽了,最近朝堂安穩,内外和順,皇上龍顔震怒,絕對就是因爲衛氏這賤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