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承熠負手而立,腳下懸空,大有飄飄欲仙之态。
他面容清秀冷峻,語氣頗具威儀:“我那日就說過,我有話要問你。”
喲呵!還挺拽!衛嘉樹心中不爽地吐槽。
她低頭繼續戳戳戳,反應很是平淡:“你問吧。”
宣承熠皺眉,“你就一邊紮着這個什麽東西,一邊跟我說話?!”——他兩世爲帝,何曾被這般輕視過?!
衛嘉樹眉眼耷拉,手上戳戳戳不停,“拜托,我若是對着空氣喋喋不休,被旁人看見了怕是以爲我腦子有病!”
宣承熠一噎,一時竟無言反駁。
衛嘉樹此時正坐在那歪脖子槐樹邊兒上,專心緻志地戳。
“你到底在弄什麽東西?”宣承熠皺眉問。他方才遠遠的就瞧見這個宮女悶頭紮什麽東西,乍瞧上去還以爲是紮小人呢!
衛嘉樹道:“這是貓毛,用這種特殊的針戳一戳就能固定在一起,理論上可以戳成任何形狀。”
宣承熠一聽是女紅,便立刻不感興趣了,他正色肅容,回歸正題:“你爲什麽能看見我?”
衛嘉樹一邊戳,一邊無語地道:“我還想知道爲什麽呢!”
“那你爲什麽不怕我?”宣承熠忙追問。
衛嘉樹擡眼睨了他一眼,“我從小到大見多了!而且,鬼可不像是傳聞中那樣,他們不會害人,也無法傷人,所以,鬼沒有什麽可怕的!在我眼裏,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宣承熠皺眉:“這世上沒有害人的厲鬼?”
衛嘉樹淡淡說:“反正我沒見過,像你這樣的,還保留生前意識的鬼,已經是碩果僅存了。”
宣承熠臉色一黑:那是因爲朕不是鬼!
“這樣啊……”世間沒有惡鬼作祟,倒也不是壞事。
“我觀你,不像是尋常宮女。”宣承熠更想探究的是,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又來自何處?
“你到底是什麽人?”宣承熠索性不繞彎子,直言詢問。
衛嘉樹淡淡睨了他一眼,“我是什麽人?跟你有關系嗎?”——打探别人的隐私,難道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還是因爲成了鬼,所以臉皮反而更厚了?
宣承熠被噎住,半晌才道:“我也是無聊得緊,随口問問……”
他既然未曾表露身份,人家一個女兒家,自然不可能有問必答。
衛嘉樹見他這會子态度還不錯,便道:“也罷,反正你都是鬼魂了。”
有些事、有些話,心裏憋久了也怪難受的。
鬼魂,可不正是最好的傾訴垃圾桶麽。
衛嘉樹看着手中已經成型的小貓咪,她食指摩挲着貓咪的小臉蛋,幽幽道:“我爹是個舉人……”
衛嘉樹将自己此生的入宮前的悲慘遭遇娓娓道來。
宣承熠:朕不是想問這些……!
有關于這個宮女的來曆,他早叫底下查了個底朝天了。他想知道的是占據衛氏軀殼的人,到底是誰。
“這個狗渣爹!賣女求榮!垃圾!”衛嘉樹咬牙切齒,拿起針狠狠戳竟了小貓咪的小腦袋裏,仿佛戳的是衛渣爹的腦袋!
宣承熠:這個女子,何其暴躁!跟溫馴的衛氏簡直就是南轅北轍!
“我這輩子也太倒黴了!”衛嘉樹背靠在歪脖子槐樹上,很是唏噓的樣子。
“這輩子?”宣承熠眯了眯眼,難不成這個女子……
衛嘉樹想了一會兒,才道:“你讀過本朝太祖本紀嗎?”
宣承熠:“當然讀過。”——身爲太祖之後,豈能不讀太祖本紀?他都能背誦呢。
衛嘉樹笑道:“你不覺得,太祖會的東西太多、太不可思議了嗎?”
宣承熠一臉與有榮焉:“太祖乃天降神人,自然不能與凡俗之人等同。”
衛嘉樹:呦呵,原來還是宣建國同志的鐵杆粉絲呢!
她忍不住“噗嗤”笑了,這哥們若是知道宣建國同志的來曆,不知作何感想?
“若他是天降神人,那我也是!”衛嘉樹小聲道。
宣承熠一凜,什麽意思?!是自說大話,還是另有所指?!
正在此時,竹韻一臉疑惑地踱步過來,“嘉樹,你在跟誰說話呢?”
衛嘉樹面帶微笑,應對自然,她舉起手中貓毛戳成的的小貓咪,“閑着無聊,跟它說話呢。”
宣承熠:這個女人,撒謊臉都不紅!但這個衛嘉樹,方才那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她也是天降神人??
宣承熠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竹韻“呀”地驚呼一聲,“還能真能戳出個小貓咪來呀!太可愛了!嘉樹,你也教教我呗!”
衛嘉樹當口就要應下,飄在一旁的宣承熠立刻涼涼道:“這種東西,你最好别再弄,省得被人誤會是紮小人。”
衛嘉樹一怔,她在現代世界,閑來無事,喜歡戳點羊毛氈玩,作爲一個現代人,她怎麽可能把戳羊毛氈聯想到紮小人呢?
不過,如今身在宮中,的确處處要小心,罷了,以後不戳就是了。
“竹韻,這幾日,好幾個宮女都跑過來問我在幹什麽,我如今回想起來,她們好像都差點誤會我是在紮小人了。這東西,還是算了吧,你若是實在喜歡,這個小玩意兒就送給你了。”
竹韻大喜,連忙雙手接過,小心地揣在袖中,“謝謝你,嘉樹!”
說着,竹韻又從袖中掏出一張草紙,上頭用鉛筆寫了幾行拼音拼出來的句子,“嘉樹,你幫我檢查一下,有沒有錯漏。”
衛嘉樹接過那草紙,飛快掃過,旋即歎氣:“這裏和這裏,要把魚眼去掉。”
“爲什麽?”竹韻一臉不解。
衛嘉樹“唔”了一聲,道:“簡單點兒說,就是這三個字母是三個小淘氣,碰見魚眼就要挖去。”
聽到這話,竹韻眼前一亮,飄在旁邊的宣承熠眼前也是一亮。
如此講述,的确是生動有趣,易于記憶。
宣建國同志當年“創造”拼音字母的時候,顯然不可能把這兒歌口訣般的記憶法也傳授世人。
宣承熠道:“你倒是善爲人師。”
竹韻連連點頭,又笑嘻嘻道:“嘉樹老師,你再繼續跟我講講太祖本紀吧,上次不是說到太祖爺斬殺皇太極,還……太搶了皇太極的小老婆……”後頭部分,竹韻已經有些不好意思。
衛嘉樹:她跟一個未成年小姑娘講這些黃色新聞,是不是不太好?
衛嘉樹咳嗽了兩聲,便道:“其實太祖爺納大玉兒爲妃,并非是風流,而是爲了兵不血刃,拿下蒙古。”
宣承熠同志颔首,深以爲然。
介個……的确是有這方面作用的,但主要原因,還是老色批本性發作。——衛嘉樹心中吐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