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沉默了,夏貴妃入宮五年,卻至今沒有身孕,因此才提拔了自己宮裏的奉茶侍女吳氏。
也是這吳氏肚子争氣,伺候皇帝沒幾個月就有了身孕,還誕下了四皇子。
可吳氏太争氣,這夏貴妃反而是不高興了。
太後淡淡道:“哀家瞧着,你宮裏這個宮女也太招人眼了,不若尋個借口打發了,也省得你爲難。”
豎着耳朵的衛嘉樹小心髒猛地一跳,麻蛋,她又沒做錯什麽,憑啥要攆走她?
順康太妃小聲道:“可是這個嘉樹自去了壽頤宮,一直勤勉忠心,髒活累活沒有半分推卸,若攆了她,臣妾又于心不忍。”
衛嘉樹松了一口氣,好在這位太妃娘娘是個有良心的。
絮叨了幾句,順康太妃瞧着太後面有倦色,便忙起身告辭。
暮色之下的時壽頤宮格外靜谧,廊下兩盆牡丹已經緩緩吐露芬芳。
衛嘉樹小心翼翼問:“太妃娘娘……您,當真不會把奴婢送人?”
順康太妃輕哼道:“你放心,此番禀了太後,那夏貴妃若是沒有這份心思再好不過,若存了此心,太後自會敲打她!”
衛嘉樹小聲道:“可是奴婢聽說,自打太皇太後去世,太後娘娘從不插手六宮事務。”
順康太妃看着天際的晚霞,輕聲道:“夏貴妃處事張揚,太後早有不滿。隻是礙于她是景安太後的侄女,太後也不得不多加包容,才能免傷母子情分。”
景安太後原是先帝景妃,因其子被立爲太子而母憑子貴,加封爲景貴妃。但景貴妃體弱多病,沒等到兒子登基就去世了。這也是天澤帝最大的遺憾。
而如今的太後,對皇帝既無生恩,甚至也沒有養恩。
所以才要更加小心經營母子情分。
衛嘉樹道:“如此說來,那太後應該對夏貴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對啊。”
順康太妃笑道:“若是貴妃先壞了規矩,太後身爲婆母,難道還訓不得了?何況這些年,皇帝對貴妃的恩寵早已大不如前,偏生貴妃還是不知收斂。”
衛嘉樹明白了,太後包容夏貴妃的張揚,便等着皇帝對她的耐心和情分一點點消磨殆盡。
這位太後娘娘,很能忍,也很睿智。
如此,便隻需冷眼等着,看看夏貴妃是否真的會做出谧嫔那般失禮舉動吧。
一轉眼,廊下的那兩盆牡丹已經開得大紅大紫,極盡富麗堂皇。
值此之際,夏貴妃宮裏負責打理花木的太監陳四便造訪了壽頤宮,那太監苦着臉便砰砰磕了兩個頭,“都怪奴才不中用,貴妃娘娘心愛的一盆姚黃牡丹竟焉兒了,貴妃又是心疼又是生氣,花房的花匠忙活了幾日,也不見好。恰好貴妃娘娘聽聞太妃這裏有一位極擅長打理花木的宮人……”
那陳四唠唠叨叨這麽一通,打的竟是衛嘉樹的主意!
順康太妃一臉和藹:“本宮這裏哪有什麽擅長打理花木的宮人?有的隻是幾個粗使丫頭罷了,何況連花房都無計可施,本宮這裏的粗使丫頭又能有什麽法子?貴妃怕是求錯了地方。”
太監陳四立刻帶了哭腔,“求太妃娘娘開開恩、松松手,要不然奴才可沒法跟貴妃交代啊!”
好嘛,竟賣起了苦肉計。
順康太妃和藹的臉色幾乎有些維持不住,她眼裏難掩厭惡之色,那谧嫔起碼還知道親自來求,這個貴妃,随便打發個奴才就來要人?真當她是個死人不成?!
順康太妃的語氣頓時有些冷:“你這狗奴才,是打量本宮無兒無女,便欺到本宮頭上來了?!”
太監陳四縮了縮脖子,“奴才不敢!奴才隻是奉貴妃娘娘之命……”
“難不成也是貴妃讓你來這裏又哭又鬧,攪擾本宮安甯的?!”順康太妃的語氣更重了幾分。
這話陳四如何敢應,他隻得連連磕頭:“貴妃娘娘絕無此意,奴才也絕無此意啊!”
順康太妃哼了一聲,“既無此意,還不快滾!”
陳四隻得灰頭土臉滾出了壽頤宮。
順康太妃臉色奇臭無比,“好一個夏貴妃!”
衛嘉樹不禁感歎,她好好的在太妃身邊做莳花宮女,怎的就無端端引來了谧嫔,更引來了貴妃的觊觎?!
她平日裏也沒做什麽招人顯眼的事兒啊!
怎麽就至于被人盯上了?!
乾清宮茶水房。
姜永福聽到最新消息,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蒼蠅了,竟連夏貴妃也铩羽而歸了?這順康太妃,這脾氣,怎麽比起當年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看樣子,這事兒要從長計議了。”姜永福唉聲歎氣,連這點小事他都沒替萬歲爺辦成,這可怎麽是好啊!
同一時間,長安宮正殿已經傳出了瓷器碎裂的聲音。
太監陳四跪在地上添油加醋:“這順康太妃好大的威風呢,奴才苦苦哀求,反倒是吃了她好一通教訓!”
夏貴妃登時氣不打一處:“她一個無兒無女的未亡人,竟敢如此拂本宮的臉面?!本宮的好處,可不是那麽好拿的!”
夏貴妃的陪嫁乳母德馨忍不住道:“主子,她是太妃,她若是把身邊的漂亮宮女給了您,豈不是幫着您争寵了?她是先帝嫔妃,哪有插手今上後宮的道理?恕奴婢直言,您何苦非去讨要太妃宮裏人?”
夏貴妃皺了皺眉,“我如今手盡是些歪瓜裂棗,連吳氏都不如!若非實在找不到趁手的——”
德馨嬷嬷好生勸慰道:“主子,您貴爲貴妃,原是不必做這些事的。”
夏貴妃默然片刻,她闆着臉對其餘宮人道:“你們都退下!”
陳四等人魚貫退出去之後,夏貴妃忍不住露出委屈的神色,“嬷嬷!我也不想把宮女往表哥床上塞啊!可這些年,皇上表哥對我日漸冷淡,連對吳氏的恩幸都在我之上!這叫我如何能忍?!”
德馨嬷嬷忙握着貴妃的手,好言道:“吳氏生了四皇子,尚且隻是個美人,您可是貴妃娘娘,您把自己與她相比,沒得輕賤了自己!皇上寵她,隻是一時的,等她年老色衰,或是選了秀,晉了新人,便沒她什麽事兒了。”
夏貴妃委屈得眼圈都紅了,“可我連一兒半女都沒有,有朝一日,隻怕也是順康太妃那等凄涼處境!”
德馨嬷嬷急忙道:“不會的,您可是景安太後嫡親的侄女,皇上的親表妹。何況,您還年輕,以後定會有生養的。”
說着,德馨嬷嬷忙溫柔地替夏貴妃擦拭眼淚。
夏貴妃吸了吸鼻子,委屈得像個孩子,“我進宮都五年了,苦藥不知喝了多少,卻一直沒有半分喜訊,連表哥對我都不抱希望了,我這輩子怕是沒有這份福分了!”
夏貴妃一想到此,便淚如泉湧,又想到連吳氏都有了皇子,有朝一日,吳氏起碼能去王府榮養天年,而她……隻怕連吳氏都不如了!
兒子!
就因爲吳氏生了四皇子,連皇上也多寵她幾分!
夏貴妃咬了咬嘴唇,“四皇子……才剛滿周歲,尚不記事。嬷嬷,你可法子,爲我籌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