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官字兩口


曆城郡守府衙。

曆城爲齊郡郡治,又是交通要沖,南來北往的商旅非常多,這使得曆城規模極大,已經遠超過當初的齊京臨淄。

城守府位于曆城西北,占地面積約是學宮的八分之一,規模也頗爲宏大。不過因爲齊郡郡守朱融爲人儉樸,不喜奢糜,長期不撥錢糧修衙,所以衙門顯得有些破敗,甚至連大門口的漆都已經脫落大半。

站在這有些斑駁的門前,趙和輕輕哼了一聲。

衙署再往西,一座九層的高塔正在建立,據說是浮圖教在城中修建的一處新寺廟。那邊倒是熱鬧,衙門這相比就有些冷清了。

趙和瞄了一眼那九層高塔,然後跨進了郡衙大門。

迎面而來的官吏們見到他,都是恭恭敬敬拱手,隐約之間,還有畏懼之色。

不由得他們不畏懼,若說趙和從孔鲫手中奪取稷下學宮的控制權,還有些僥幸在裏面,但幹淨利落地收拾掉管權勢力,将爲禍齊郡兩百載的響馬大半擒俘,這種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手段,實在讓人駭然。

當趙和走過之後,還有小吏在背後輕聲議論:“赤縣侯才十五歲,尚不算成丁!”

“真不知是他是怎麽成這模樣的,難道天下真有生而知之者?”

“莫看那日在稷下論辯的蓮玉生與方詠年紀都幼于赤縣侯,但他們也就是嘴上的本領,真正處事,就算是四五十歲的老成之人,也未必能和赤縣侯一般厲害!”

這些議論聲也傳到了趙和耳中,趙和面色淡然,并未理會。

當他穿過儀門時,看到了儀門之後,有一塊高大的石碑,那石碑上書着十六個大字:“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趙和站在這石碑前,細細看了看這上面的字,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這碑文是大秦帝國二世皇帝聖祖手書,當初他剿平不服即位之後,便下令大秦疆域之内,凡是縣治衙署,都必須立有這誡碑。

繞過誡碑,再往前走就是設廳,也就是齊郡守朱融辦公之所。

如同大門一樣,設廳同樣破舊,趙和看到幾處屋檐下的椽子都爛得不成模樣了。他又上前兩步,迎面便有人來迎接:“赤縣侯,公府已經等候多時,請。”

這人模樣,應該是主簿之流,算是朱融的親信,可是面對趙和,依舊是恭敬有加。

趙和向他還禮,然後随他一起,又進入了設廳明堂。

如他所說,朱融已經在明堂之中等候多時了。

見到趙和進來,此前對趙和一向冷淡的朱融,主動從座位上起來,繞過案桌,來到趙和面前,伸手抓住了趙和胳膊。

他凝視趙和許久,然後才徐徐道:“生子當如赤縣侯這般才好!”

“生子若如我一般才不好。”趙和抽回手說道。

朱融微微一愣,旋即想起,這位一出生父母就死于星變之亂,到現在還不知道父母是誰,臉色微微一變:“是老夫失言了,實在是因爲赤縣侯智略深遠,讓老夫心中羨慕,真不知要怎麽樣,才能教出赤縣侯這樣的人才。”

趙和幽幽地道:“這天下有兩處地方呆久了,自然而然就會許多東西。”

“哦,還要向赤縣侯請教。”

“一處地方是監牢,一處地方是皇宮。”趙和道。

朱融聞言默然。

他示意了一下,那個主簿親自爲趙和搬來椅子,然後朱融請趙和坐下,又抱拳對趙和深深作了一個揖:“老夫已經聽說了,二十餘萬石糧食……我替齊郡百姓,替前方将士,謝過赤縣侯!”

趙和起身避開:“我奉大将軍之命來齊郡,原本就是督促錢糧之職,職份之事,不敢當郡守之禮。”

朱融臉色又是微變。

這是趙和第一次承認,他來擔任這個稷下學宮的祭酒,實際上是替大将軍監督巡視齊郡來的。

更讓朱融不快的是,今日他數次向趙和示好,可是趙和都不軟不硬地回避了,分明在和他保持距離。

“赤縣侯年少有爲,大将軍托以重擔,也算是知人善任了。”他面上不動聲色,仍然恭維着趙和。

有人端上茶水,借着這個機會,朱融坐到了趙和對面的位置上。

他沒有坐在公堂之上,這就隐約是承認趙和的身份,足以和他分庭抗禮,同樣是向趙和示好的一個細節。

隻不過趙和對此油鹽不進,他看了看朱融,朱融自身的衣裳袖口之處,有個不太明顯的補丁。

“朱郡守,如今你可以給我交底了,齊郡官倉、義倉之中,究竟少了多少糧食?”趙和道。

這個犀利的問題讓朱融端茶水的手都微微顫了一下。

好一會兒後,他才苦笑道:“赤縣侯是自己要問,還是替大将軍問?”

“二者皆有。”

“那麽……齊郡三座大型官庫,十座大型義倉,登記在冊的糧食,應當有一千一百萬石糧,實際上如今……大約是四百萬石吧。”

趙和猛然吸了口冷氣:“四百萬……隻餘一小半?”

朱融苦笑點頭。

還有他沒說的,這剩餘的四百萬石,大多數都是黴爛變質的陳糧,就連老鼠都不願意吃。

“齊郡自十五年前起開始廣聚糧食,三大官倉與十大義倉,所儲者不僅僅是齊郡一郡之糧,自兩淮、江南運來的糧食,在轉運關中之外,也有許多存在此處,這些糧包括在裏面麽?”趙和又問。

朱融無言點頭。

“朱郡守,你是什麽時候得到這個數字的?”趙和又問。

“在得知定陶之案後,我便令人查驗全郡之糧,大約半個月前就得知了。”

趙和忍不住站了起來,死死盯着朱融:“半個月前就得知了,那這個半個月,朱郡守,你在做什麽?”

朱融微微歎氣,直視着趙和:“這半個月,我自然是在左支右撐,拆東牆補西牆,想辦法将這個大洞給填上!”

“填上?我在曆城之中,根本沒聽說你整頓吏治,沒有聽到你捉人,殺人!”趙和猛然一拍案幾:“朱郡守,你是在縱容!”

趙和心中極是悲哀。

挨過餓的他,明白這麽多糧食的意義。

他對大秦朝廷其實沒有多少感情,隻是對現在的皇帝嬴吉有私人感情,兩人畢竟是同生共死一起冒險過。對大将軍他是忌憚、畏懼多于敬意,若有可能,他巴不得離大将軍遠遠的。

但他對糧食有感情。

“捉人,殺人?我捉誰,殺誰?”被趙和連番質問,朱融也有些惱了:“赤縣侯,地方上的事情,遠比你想的要複雜!”

“貪官,污吏,與不法奸商勾結者,裏應外合盜走糧食之人!”趙和伸出手:“這還不明白麽,我敢說你這郡守府裏,便有這樣的人!”

朱融聽到他這句話,臉上的怒意倒是淡了,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着他。

“我說錯了麽?”趙和冷冷質問。

“自然錯了,我跟你說過,地方上的事情,遠比你想的要複雜。”朱融往後微微一靠,輕輕歎了口氣:“二三十年前,我初爲吏時,也和你一般想法,那時我對貪官污吏恨之入骨……”

“現在呢,現在你包庇縱容他們,你就是在和他們同流合污!”

“呵呵,赤縣侯,你知道十五年前,爲何我會在全郡倡導義倉麽?”朱融生澀地笑了兩聲,然後反問道。

趙和沒有回答,十五年前的事情,他哪裏知道。

“十五年前,星變之亂……不僅僅是鹹陽城内血流成河,大秦各處,同樣各有災異!齊郡先是兩個月大旱,隻下了三場小雨,然後蝗災……官倉之中的老鼠都能餓死!那個時候有沒有糧?有糧!運河碼頭庫中足足有數十萬石糧,而且還有近百萬石糧正在北上途中!但那一年,齊郡還是餓死了五萬餘人,有些村子,幾乎全部餓死,其間發生的不忍言不敢言之事,我就不說與你聽了!”

“有糧,爲何到不了災民手中,原因很簡單,我初任郡殺,大殺特殺,殺了一大批你口中的貪官污吏,齊郡上下,爲之一空!所以我根本找不到足夠的官員吏員,去将碼頭上的糧食漕船上的糧食分到百姓那裏,所有的官員都不敢接觸糧食,生怕出了問題,被我誅殺!”

他說到這的時候,手指飛快地撥動腕上的撚珠,顯然是極爲激動。趙和也一時語塞,沒有去打斷他。

“從此之後,我就明白了,那些貪官污吏可恨不可恨,自然可恨!該殺不該殺,當然該殺!可是卻不能殺!官字兩張口,民字一張口,不将官的兩張口都塞滿來,民的那一張口就什麽都沒有。你說我縱容貪官,沒錯!但我自己沒有貪,我家徒四壁兩袖清風,如果我不縱容這些貪官,當官的都無利可圖,那誰來做事,誰來赈濟災民,誰來維持秩序?到那個時候,民莫說吃糠,就是土都吃不着!”

他說到這時,身體微微前傾,直視着趙和。雖然兩人之間,隔着明堂大廳,但是趙和還是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他默然好一會兒,心裏又覺得悲哀起來。

不過這次不是爲糧食,而是爲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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