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無妄之災
一個男聲淡淡地應道“是麽？不見得吧？”聲音裏有一種不以爲然，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隻聽得雲眉的聲音急促地說道“怎麽不見得？不信你去問柳姨，我可是整天向她打探你的消息。”
那宇豪的聲音沉默了一會，說道“我怎麽聽得有人說，你和一個新來的莊丁談笑甚歡，還讓他護衛你外出散心？”
雲眉的聲音一下拔高了“又是什麽人在瞎三話四啊？這莊子裏的人說話都沒什麽意思，這個莊丁還不那麽死闆，我隻是無聊時，和他說兩句話解解悶，什麽事也沒有，誰又在亂嚼舌頭了？”
宇豪的聲音還是不緊不慢“哦？是麽？雲家的四小姐，何等身份，你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大家的耳目，專門跑去找一個莊丁解悶，那些下人能不感到奇怪麽？”
雲眉的聲音說道“難道我還不能支使個莊丁麽？”
宇豪的聲音說道“你是小姐，支使自家下人有何不可，可是我聽說，這個莊丁，還很年輕，身材高大魁梧，一表人才呢！”
雲眉急了“宇豪哥哥，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對你的心意，你又不是不明白，天鑒宗的天才弟子，人中龍鳳，放着你這樣的人在面前，你說我還能看上一個低賤的下人麽？”
蘇傲天腦袋中“嗡”的一聲，仿佛被人在頭上重重打了一拳“原來在她心目中，我隻是一個低賤的下人！與其他下人不同的是，我可以說話陪她解悶！”再也無心聽他們說什麽，将神識收了回來。
坐在地上，蘇傲天從修煉狀态退了出來，心中一時思緒翻湧，不能平息。想到這些世家子弟，那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一貫從高高在上的角度看待散修，心中平添一股憤懑“出身好，起點高，天資卓越，了不起麽？不是仗着家族門派的支援，單靠你們自己，能夠如此迅地達到這些境界麽？我蘇傲天沒有靠山，天資極差，靠着自己的努力，不也一樣走上了修仙路途？不過是比我多修煉了幾十年，如果修煉的時間一樣長，安知我的修爲就一定比你差？洪武城的那些世家門派，一個個趾高氣揚，我原以爲他們隻是井底之蛙，不知世界之大，但是看那道緣觀的淳于師兄，以及現在這個什麽天鑒宗的天才弟子，一個個也是這般不可一世的樣子，還有這雲眉，表面上給人一種天真爛漫，和和氣氣的樣子，心裏面還不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了。自己是在這當莊丁不假，那也是憑自己的付出賺取報酬，在他們眼裏就成了下人，當真以爲我賣身給你靈翠山莊了不成？看來這些世家弟子，不管修爲多高，眼界多大，都擺脫不了這種驕縱之氣，什麽天才弟子，心境比我都差多了，我看他們一個個都難成大器。”心裏對世家弟子的這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即鄙夷不堪，又覺得十分可笑。
一想到當初自己鬼使神差地答應了雲眉在靈翠山莊做莊丁，不禁對自己自嘲起來“蘇傲天啊蘇傲天，一個看起來很可愛的女子，三兩句話就使你昏了頭腦，這樣的意志，談何修仙？罷了，現在多想這些無益，這半年算是荒廢了，等回到元武城，非得加倍苦修，挽回這些損失不可。”看看離天亮尚早，平靜了一下心情，又開始修煉了。
主意一定，日子就覺得快了起來，轉眼間一個月就過去了。二管事開始叫莊丁準備一些物資，看樣子是要出門一趟了。蘇傲天心道正好，到時候就和二管事說一聲，一起走好了。反正當時那柳姨也說過，願意回元武城可以跟着他們的車隊一起走。
但是人的心理就是這麽微妙奇怪。蘇傲天一面盼着靈翠山莊趕快出門采辦物資等，當然最好是回元武城，好離開這個地方，一面又知道這一走那就再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了，想起雲眉嬌俏可愛的樣子，心頭居然隐隐有些難過。就在這猶豫矛盾間，物資準備得差不多了，二管事終于話，三天後啓程，送天鑒宗的客人回去，順便也去一趟元武城。
當天晚上，蘇傲天本待修煉，但卻是心緒紛亂，靜不下心來，想到今生再也不會見到雲眉了，心裏不自禁地感到難過。
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修士雖然立志要擺脫生老病死的天道循環，但終究也是從凡人中脫胎而來，也有人間的七情六欲，不是說一成了修士就不是人了。人之一生，初次情動的感覺最是難忘，哪怕這個讓你動情的女子，不是你生命中最漂亮的女子，也不是陪你走過一生的那個人，但是她在你心裏，卻是占據着一個特殊的位置，怎麽也忘懷不了。蘇傲天現在就是懷着這種矛盾痛苦的心情。
他心裏亂糟糟得，渴望得到雲眉的一點消息，不自禁地想“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應該是挺快樂的吧？如果知道我要走，她會不會也有點傷心，有點不舍？她和那宇豪，那日似在争吵，不知現在和好了沒有？”越想越是煩躁，似乎得不到雲眉的消息，就什麽事也做不來了。
忽然想到“那日我以神識探聽到他二人對話，他們全無知覺。師父囑我苦修神魂，看來我的神魂應該遠比他們強大，故而他們才一無所知。既然如此，是不是我的神魂，已經強大到結丹修士也無法察覺的地步了？那樣一來，我豈不可以用神識去内院探查一番，就可知道雲眉的消息了？”
一想到此處，心忽然“砰砰”亂跳，馬上就要付諸行動。又覺得有些不妥“結丹修士何等強大，萬一現了我，豈不引火燒身？”心下躊躇。然而想得到雲眉消息的願望如此強烈，似乎已經壓制不住了，把心一橫“不管了，即使被人現，難道他還能聯想到我這個修爲低劣的小小莊丁不成？”一念及此，已經是顧不得其它，立刻盤膝而坐，收束心神，沉浸到修煉境界。然後将神識慢慢放出，朝着内院小心翼翼地延伸過去。
神識進入内院後，不敢掠過大堂，順着東邊廂房慢慢往後院而去。蘇傲天察覺到大多數人都在睡覺，隻有個别人還在打坐修煉，看樣子他們都是毫無察覺，稍感放心。後院十分寬廣，屋舍不下三四十間，他不敢大範圍探查，盡量将神識凝聚在一起，一間一間的小心搜索。找了二十多間，沒有聽到有人說話，似乎都進入了夢鄉。
心中正在微微失望，忽然聽到一間屋子内傳出一絲細微聲響，于是慢慢将神識靠攏過去，漸漸地聽清楚了，是一種忽緩忽急的喘息聲，心中暗想“莫非是有人在練功？”過了一會，又聽到一聲嬌呼，聽聲音是個女子，聲音裏充斥着一種似痛苦又似歡愉的感覺，一時間有點摸不着頭腦“莫非此人練功出了差池？”然後又聽到一聲長長的“啊…”聲音中透出一種勾魂蕩魄的嬌柔綿軟，好像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又感到極度的歡愉。猛然間想起一事，不由得面紅耳赤“莫非是有人在行歡好之事！”
一想到自己以神識探查别人做這種事，不由得心中跳，仿佛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般，急忙要将神識收回。恰在此時，又聽到那女聲輕輕叫道“宇少爺，清兒不行了，你…，你好威猛啊！”蘇傲天猛然一驚，原來這女子竟是雲眉的丫鬟清兒。又聽到一個男聲淫笑着說“你這個小浪蹄子，前兩天還裝模作樣，現在知道本少爺的好處了吧？”這個聲音蘇傲天也不陌生，正是那天和雲眉說話的那個宇豪。
蘇傲天沒有想到雲眉的心上人竟然在和她的丫鬟做這苟且之事，心中想到“這宇豪原來是個好色之徒，也不知雲眉是否知道。”想到這一點，心中竟然有點高興，似乎雲眉和宇豪之間不是那種互相傾慕的關系，内心深處對自己的這個現有一種莫名的興奮。當下也不收回神識了，想聽聽這兩個人嘴裏是否能透漏出雲眉的一點消息。
又聽到清兒說“哪裏啦，宇豪少爺乃是人中龍鳳，小姐早就中意你，奴婢也早把自己看作是少爺的人了。隻是少爺和梅兒小姐還沒有結爲道侶，清兒不敢造次，就怕小姐知道了，心裏不快。”宇豪說道“在你靈翠山莊，我還能亂來不成？守着你家小姐又不能碰，這幾天憋得我心急如焚，不拿你這俏丫鬟解解渴，如何還能過得下去？”清兒說道“奴婢當然願意伺候少爺了，隻要瞞着小姐，别讓她怪罪于我就行了。”宇豪說道“不妨事。她若是知曉，我就說是我的主意，你不敢推辭。”清兒說道“那清兒就放心了。”
蘇傲天聽得兩個人并未說出雲眉的一些消息，不由微感失望。正在猶豫是否要繼續聽下去，忽然聽到宇豪說道“對了，那件事，你家小姐考慮好了麽？”清兒說道“小姐心軟，見識也少，一時狠不下心來，宇豪少爺莫要心急，待我再好好勸勸小姐。不過。，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宇豪說道“你既然是我的人了，我自也不會虧待你，有什麽話但說無妨。”清兒說道“那莊丁隻是個低賤下人…”蘇傲天心中一動“說的是我！”急忙凝神傾聽，又聽得清兒續道“…小姐是絕不會對他有一絲情誼，少爺不喜歡他，将他逐出山莊也就罷了，何必非要将他處死呢？”蘇傲天大吃一驚，萬萬想不到突然飛來橫禍，這宇豪竟然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隻聽那宇豪陰測測地笑了起來“這個下人，在我心裏就如蝼蟻一般，我都懶得費勁擡腳把他踩死。不過，他竟然敢招惹我的女人，那就是他自找死路，怪不得我了！”清兒說道“少爺要他死，還不是吹口氣就能辦到的事，又何必非要逼小姐自己動手呢？”宇豪又說道“要他死太容易了，我就是要他死在眉兒的手裏，讓他死也不能瞑目，也好叫他清醒清醒，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性，我的女人他也敢招惹，下場會是如何凄慘！下輩子投胎的時候他就會安穩老實了，也可以看看眉兒是否對我死心塌地，不是正好一舉兩得麽。”
蘇傲天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些名門大派的所謂天之驕子，心底的一些扭曲變态的想法竟然到了如此駭人聽聞的地步！自己不過是與雲眉說過兩次話，還是雲眉主動前來找自己的，在這宇豪眼裏，竟然成了十惡不赦的大罪，竟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想到那周全峰，隻因懷疑自己有寶物，就欲殺人奪寶，當時覺得這種人死有餘辜，現在看來，這個宇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簡直是無緣無故就欲取人性命，更加可惡十分！心中一股怒火蓬，暗暗想道“想要殺我？先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命！最好不要落到我的手裏！”
清兒說道“小姐就是太好說話，才讓這些下人無法無天，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居然癡心妄想打小姐的主意！那個下賤的莊丁，當日我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偏生小姐還給他好臉色。少爺不用生氣，待清兒好好勸勸小姐，這種低賤之人，殺十個八個的，那也算不得什麽，過兩日小姐自會明白這個道理。”宇豪笑道“你這小蹄子，倒會讨少爺歡心，少爺不好好疼你，怎麽過意得去呢？”就聽得清兒嬌笑道“少爺，你怎麽又來了？清兒真的是不行了，少爺你饒了清兒吧…啊…啊…少爺，你…你壞死了，人家受不了了…”蘇傲天聽到這兩個狗男女又待苟且，就把神識收回了。
想到自己還在打算離開這裏算了，沒想到已經有人欲待殺死自己了，真正是不明白怎麽就招來了無妄之災。虧得自己還對雲眉念念不忘，還在擔心她和那宇豪不要産生什麽矛盾，聽那清兒所言，似乎她并不是堅決反對殺死自己，隻是在猶豫要不要親自動手，不由得暗笑自己多慮。又轉念一想，覺得雲眉也許沒有殺掉自己的意思，這一切也許隻是清兒的臆測罷了。一時間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對修仙界的冷漠無情，看得是越清楚了。
心裏想道“不管她心裏是怎麽想的，她都不會把我歸納到她們那一路人上去。我還是自己悄悄走了吧，省得她再猶豫不決，多生煩惱。”主意一定，感覺心情也好了起來，自嘲自己“就當把在這裏生的一切，是做了一個夢，現在夢醒了，該繼續前行了。”
第二天一早，和莊丁頭領知會了一聲，就要離去。那莊丁頭領說道須得禀告二管事，蘇傲天遂把當日因何留在靈翠山莊的緣故告知，并說當初說好願走就走，靈翠山莊不會強留。莊丁頭領也就随他去了。
出了靈翠山莊，蘇傲天辨明方向，向着元武城方向走去。走了半日，翻過幾座山坡，回頭望望，靈翠山莊已經看不清楚了。他心裏默默地念道“結束了，我要重新開始。”轉過頭大踏步朝前走去。
又走了一段路，隐約聽到背後腳步聲急促，似乎有人在趕路。他也不以爲意，繼續往前走。過了一會，耳聽得腳步聲漸漸清晰，有人從背後追了上來。他心裏正在嘀咕“不知是何人，如此行色匆匆。”就聽到後面那人大喊“蘇傲天，你站住！”蘇傲天猛然一呆，有點不敢置信地回過頭去，這下看得分明，果然是雲眉！
隻見她一路小跑着趕來，氣喘籲籲，雲鬓微亂，臉上帶着紅霞，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樣子惹人生憐。蘇傲天不禁看得呆了一下，随即就靜下心來，等着她跑上前來。
雲眉一直跑到他面前才停了下來，猶自氣喘不停，胸脯上下起伏，帶起一片優美的弧線。蘇傲天的心裏突然生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興奮，就像期待她說出什麽好消息一樣。見到她一時沒有說話，忍不住開口問道“雲眉小姐，不知找我有何事？”
雲眉說道“你怎麽不說一聲就走了？不是我今天去找你，還不知道呢。”蘇傲天心中砰砰亂跳，嘴裏卻道“當初留在靈翠山莊，不過是權宜之計，柳前輩也曾允諾，說是我想走的時候自可離去。我如今想回元武城了，不敢驚動小姐，就離去了。”
雲眉支支吾吾地說“那個，我宇豪哥哥有一件事，想要當面問問你，你須得和我回去，把這件事和他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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