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皇帝下旨。
整個朝野被金烏教牽連的二十多人,都已獲罪,斬首十七人,流放九人,胡宗懋賜毒酒,胡宗懋其兩子,還有李南青以及李家父子,皆斬首示衆。
胡李兩家不足十五歲男丁,以及家中女眷,發配雷公島,金烏教的事兒至此算是安靜下來,張輔齡對外算是結案,但後續的調查,方紀忠還在繼續。
周恒和朱筠墨京城都很少回去,爲了督促薛銘宇、盛兒和冬兒讀書,他們也暫時搬到北山居住。
三皇子恢複後,拆了線直接回了京城,沒有過來道謝,更沒有多說什麽,周恒也松了一口氣,其實這樣最好,減少接觸大家都相安無事。
當然即便是拆線,也是德勝他們代勞的,還有周恒的字條叮囑,一個月内禁止房事,最好回去也搞一個北山這種淋浴箱子,有利于三皇子的身體,魏思文将尺寸還有圖紙要了一份,這才離開。
趁着這段時間,周恒将西遊記的後續也寫了出來,當然鑒于周恒懶得動筆,這些都是他口述,薛銘宇記錄進行整理的,用周恒的話說,這是在鍛煉薛銘宇的文學能力。
第一批軍中大夫的培訓,已然開始,孫茂才他們忙的不亦樂乎,至于女子學院,周恒讓劉秀兒暫時不招生,畢竟太後那邊放出宮的宮女八月就要到位。
如此一來,也算是有了一段空餘時間。
周恒讓人收拾了行囊,畢竟來了京城大半年也沒有出去走走,周恒帶着朱筠墨、秀兒、薛老大,還有不請自來的蘇曉曉,駕車直接奔赴通州。
太後準備的東西極多,足足裝了半輛車,加上秀兒和周恒給劉仁禮準備的各種吃食藥物還有一些日常用品,直接占用了兩輛馬車。
龐七龐八這次也沒有隐匿身形跟随,而是換上小厮的打扮趕車跟在後面。
秀兒很開心,不自覺地哼唱着桃花扇裏面的歌,蘇曉曉開始還有些拘束,不斷戳秀兒,不過後來被秀兒帶的,也開始一起唱着鬧着。
進入通州地界,看着路邊的莊稼長勢喜人,還時不時有人巡邏。
更是在田間地頭擺放了穿着蓑衣舉着旗子稻草人,風一吹稻草人手中的旗子被風吹的開始亂擺動,對飛鳥來說很有恐吓的架勢。
每隔十幾丈還能看到路邊有窩棚,有人在周邊走動,這個時候是玉米和土豆瘋長的時期,雖然沒有用暖棚培育,不過這兩種作物都是喜歡炎熱的天氣,越是這樣的溫度長得越好。
看了一路,周恒擔憂的心逐漸放下,當初張輔齡可是給劉仁禮作保,瞧着推廣的種植面積,劉仁禮着實費了一番功夫,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種植新作物,農夫就是靠天吃飯的一群人,如若天公不作美,一切都是徒勞。
就這樣看了一路,走了半天多的時間,午時末他們的馬車到了通州城。
劉秀兒和蘇曉曉叽叽喳喳地不斷聊着,畢竟這裏接近京城,還有碼頭來往的各地商人衆多,鋪面林立叫賣聲街上的行人絡繹不絕。
“這通州城真熱鬧,别說跟京城的東街還有得一比,我們是直接去兄長那裏,還是怎麽辦?”
秀兒擡眼看向周恒,周恒頓了頓,正好看到一個客棧,斜對面就是通州府衙,周恒突然想起來,上次他和薛老大來通州,就是住在這個客棧。
劉仁禮忙着種地,還有雜七雜八的事兒,那府衙的後院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打理,還不如在這裏先安頓下來,畢竟這裏是古代,不能一個電話将人叫到眼前。
“就這裏住下吧,我們洗漱一下讓店家準備一桌當地特色的席面,我記着上次來這裏炖的魚非常有特色,當地特有的白魚非常大,頭炖湯,魚身紅燒,魚鱗炸着吃,口味很特别,加上當地運河的河蝦清炒一下,味道是真心的不錯。”
劉秀兒撅起嘴,不滿地看向周恒,似乎二人不再是兄妹後,秀兒再也不壓抑自己的感受,心裏有些不開心,直接寫在臉上,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她。
“還是快些派人去通知兄長吧,我知道他忙,至少我們來了也要見一下啊!”
周恒揉揉秀兒的頭,臉上寵溺地笑了笑,當然完全忽略掉蘇曉曉撇嘴的動作。
“傻丫頭,馬上派人去找,我們先進去洗漱一下,跑了半天身上都是塵土,你想這樣見兄長?”
秀兒這才算是安靜下來,不用周恒吩咐,朱筠墨早已讓龐八去找人,畢竟上次就是他們來的通州,對這裏還是非常熟悉,幾人進入店内。
小二其實早就看到幾人有意進來,湊到近前不斷用肩膀上搭着的白抹布,擦着靠窗的一張桌子。
“不知幾位貴客,是住店還是吃酒?”
這事兒不用周恒他們吩咐,薛老大已經快步走到近前,一下子将小二隔開,一錠銀子出現在掌心,舉起來晃了晃。
“讓掌櫃的給找天字号的上房,最好是靠着西側的那個院落,抓緊打掃出來,然後準備水給我們公子小姐洗漱,最後讓人将你們家白魚三吃做好送去後院,牛羊肉還有别的小菜,準備一個特色席面送過去。”
小二笑着要伸手,突然一個巴掌将他推開。
一臉肥油的掌櫃已經湊到近前,接過銀子臉上都笑開了花,趕緊将一串鑰匙丢給小二。
“貴客定是常客,都知曉我們西跨院最好,還知道我們白魚三吃是這通州城的特色,還不快去準備,小的引着幾位過去。”
說着頭前帶路,親自引着周恒他們朝西跨院走,安頓好店鋪裏的小厮都退出去,幾個人分别洗漱後開始用餐。
周恒安排的吃食,自然是美味異常,畢竟被後世鍛煉過的味蕾,他能覺得不錯,自然味道很有特色。
走了一路幾個人都餓了,趕緊吃了起來,蘇曉曉端着碗吃了一塊羊肉,砸吧砸吧嘴,多少有些不滿。
“都怪你,上次在你家吃了一次那東坡肉,我現在吃什麽肉都不香了,不是太柴,就是太瘦,口感上不如東坡肉滑嫩,你說要養殖的豬什麽時候能開始大量上市,免得想吃了還要去你府上蹭。”
或許是今天玩兒的還算開心,蘇曉曉并未說什麽難聽的,周恒笑了起來,其實他何嘗不是,牛羊肉雖然好吃,不過什麽也沒有一口五花三層的豬肉香,咬一口滿嘴流油,那味道唇齒留香。
“我也想,這次來了通州,跟大哥說說,這裏秋季收了莊稼,就沒什麽事兒了,男人可以去做短工,家中女人孩子沒什麽事兒,這時候抓豬崽兒是最好的。
我們還研制了給豬吃的藥,可以預防疾病的,這樣一年下來過年就可以殺豬賣,當然自家也可以留下來一些吃,過年有個過年的樣子。”
薛老大感歎地點點頭,“小時候帶着銘宇過日子,我要是抓了一窩兔子,都是将大的賣了,小的留着給銘宇炖了吃,不過他舍不得,從來都是養大了讓我拿去換糧食,幾年都嘗不到肉味。
按照公子的預期,這豬肉如若能比羊肉便宜一半,下水更加廉價,這老百姓過年過節,豈不是能都舍得吃一點肉,也不至于苦哈哈一年,用面做魚做羊。”
劉秀兒雖然家中父母不在,可自幼家境還算殷實,再者劉仁禮是寵妹狂魔,怎麽可能讓他妹子吃苦,自然什麽好東西都緊着她,所以聽到薛老大說的這些,也倍受感動。
蘇曉曉也是如此,父親是将軍,他們一直生活在大同,一切都是甯王照顧着,說不上是錦衣玉食,但絕對不缺肉吃,各種用度絕對算是好的。
“上次我們吃的那全豬宴确實好吃,如若這個能推廣,尤其在通州嘗試,絕對是件好事兒。”
蘇曉曉難得也跟着附和道:“确實不錯,你養的這些豬,吃起來跟普通的野豬肉不一樣,沒有土腥味,更沒有那麽柴,肥瘦适度,别說是炖一鍋肉,就是用那骨頭炖菜,我覺得也非常美味。”
周恒笑了,豬肉其實就是如此,看着肥膩,但是炖菜極爲香,跟任何菜搭配都不顯得突兀。
“我也這麽想的,等龐八回來吧,估計這會他們也快到了!”
說着幾人都不自覺地加快了動作,這邊殘羹剩飯剛撤下去,院子裏面就傳來一陣說話聲,一聽就是劉仁禮的聲音。
“你們來了怎麽也不去府裏,來這酒樓做什麽?”
随着說話的聲音,果然劉仁禮和龐八邁步走了進來,黑瘦的身形,讓周恒都差點認不出來,整個人看着就跟普通農夫沒什麽區别,周恒趕緊起身朝着劉仁禮躬身施禮。
“雖然陛下下旨讓我們沒了異姓兄弟的關系,我還是想叫一聲劉大哥,總比叫劉大人舒服,劉大哥近來可好?”
劉仁禮趕緊走到眼前,抓着周恒的手,非常用力的握住,用力拍拍他的手臂。
“好,我也喜歡這樣的稱呼,不然張口伯爺,或者劉大人聽着就生分,就叫劉大哥吧!”
說完看到朱筠墨他趕緊躬身施禮,“世子來了,仁禮見過世子。”
朱筠墨擺擺手,臉上帶着不滿。
“這怎麽還差别對待,到我這裏就這麽生分?”
劉仁禮一怔,臉上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之前就這麽叫,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忘。
周恒趕緊拍了朱筠墨一下,“世子是世子,我們兄弟是我們兄弟,劉大哥别理他快請進。”
說着拉起劉仁禮的手臂,直接引着他走到廳堂内,劉秀兒和蘇曉曉吃過飯去洗漱了,聽到聲音也快速下來,看到劉仁禮的樣子,劉秀兒差點兒哭了。
“兄長,你怎麽黑成這樣,還如此消瘦,走在路上我都不敢認啊,難道是身體不适嗎?”
劉仁禮拍拍擔憂的劉秀兒,示意他這裏如此多的外人,不要這麽擔憂。
“好了,别擔心我身體好着呢,隻是現在每天都在各處田地巡查,需要走路多,風吹日曬,怎麽能不黑。”
劉秀兒不幹,非得讓周恒給劉仁禮把脈,周恒知道秀兒擔心什麽,畢竟劉仁禮現在看着比半年前至少蒼老了十歲,就跟一個小老頭似的。
周恒趕緊上前,握着劉仁禮的手腕,查看了一下脈象,别說脈象上是真的不怎麽樣,不過這個時候說了也不合時宜,還是私下再聊。
低頭看看劉仁禮的手,周恒也很感觸,那雙手一隻藏在袖子裏面,被周恒強拽出來,才能看到上面都是大大小小的口子,幹裂的,劃傷的,紋路裏面都是黑色的泥土,指甲也仿佛清洗不幹淨一樣。
周恒知道,他這是親自去參與種植,才會如此。
一個知州而且是皇帝欽點,連升三級從一個不知名的小縣城,來到京郊,這份殊榮沒有讓劉仁禮驕傲,反倒給了他壓力。
他本就是一個踏實肯幹的人,又十分執着,這全縣推廣種植金土豆和玉米,對于他來說壓力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這裏面鄉紳還有各縣的執行能力,都需要他來協調。
劉仁禮不是聰明人,他最擅長的就是一條道跑到黑,其實這樣的基層工作,最适合他,因爲非常的具體,目标明确,也給了他足夠的權利,還有各種支持,這就能讓他施展拳腳。
周恒放下劉仁禮的手腕,朝着秀兒笑着說道:
“行了,不用擔心,劉大哥身體還好,比在清平縣的時候還要好,隻是手長時間接觸水和泥土,隻要仔細清潔養個十天半個月就好了,至于臉上不過是日曬的關系,秀兒可以做一頂涼帽用來遮陽。”
秀兒一聽趕緊點頭,不過劉仁禮在一旁攔着說道:
“不用那麽麻煩,草帽我就有,不過這發髻帶着草帽不舒服,總是掉彎腰來回拾取,甚是麻煩所以索性就不戴了!”
周恒笑了笑,見秀兒要發火,趕緊安撫道:
“這個我有辦法,做一個套住發髻的就行!”
說着朝秀兒勾勾手指,秀兒明白周恒這是要紙筆,趕緊遞過去,看着劉仁禮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周恒三兩筆就畫了一個中空圓盤的帽子,上面兩條飄帶垂下,秀兒的針線活非常不錯,隻是看了一眼瞬間恍悟。
“這就是去掉了帽子的頂,直接将發髻套上,下面的飄帶在下颌系上,如此以來自然不容易随着動作滑落,兄長覺得草帽厚重,我就用黑色絹布,這樣顯得沉穩莊重一些,稍等我這就去弄,片刻就好。”
說完不等他們幾個反應,拽着蘇曉曉直接走了,劉仁禮笑着不斷搖頭。
“這丫頭現在都是縣主了,還是這樣風一陣雨一陣的,如若在太後和宮裏面也如此,豈不是要闖禍,你可是要看着她些。”
周恒笑了,将茶盞送到劉仁禮面前。
“劉大哥不要擔心,秀兒心裏什麽都明白,隻是好久沒見到你,非常挂念你的身體,再看着你如此消瘦蒼老,自然擔心的厲害,平日她脾氣好着呢!”
劉仁禮看到周恒的反應,還是很放心的,他知道周恒照顧秀兒非常盡心,隻是比自己差了那麽一丁點。
“你們怎麽突然來通州了,雖然金土豆和玉米漲勢不錯,不過距離成熟還要一個月的時間,難道陛下催問種植推廣的事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