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擡眼看向張安康,見他一臉認真的模樣,真的想揍他的心都有。
女人怎麽能如此對待?
“張嬸子晚些過來,她教導了幾個婦人,到時候專門照顧女病患,你們隻是在外圍幫忙即可,此刻她們正在準備衣物。”
張安康點點頭,趕緊将那張紙粘貼在小男孩兒的床頭,将剛剛測量的體溫标注上。
周恒瞥了一眼,說道:“一刻鍾前體溫是四十一度,這個要标注上,稍後體溫有可能會反彈,你要随時觀察他是否嘔吐,還要将他的頭朝向一側,床下放一個桶随時準備接嘔吐物。”
張安康一一記下,“這小男孩兒可有姓名?”
周恒搖搖頭,“似乎他姐姐叫他盛兒。”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周恒趕緊出了病房,果然是那小女孩在外面,阿昌有些拉不住她。
小女孩正在四處跑,尋找弟弟的身影。
見到周恒從病房出來,快步竄到近前,撲通一下給周恒跪倒。
“大夫,能讓我見一見盛兒嗎?”
女孩兒由于奔跑,臉上都是汗,此刻口罩也滑落在耳邊懸挂着。
周恒蹲下,将女孩兒扶起來,幫她把口罩戴好,這才露出笑容溫和地說道:
“跟哥哥說說,爲何要見到盛兒,他在治療,這時候見了,對他對你都不好啊。”
身後的阿昌,趕緊說道:
“丫頭聽到了吧,你不能見的,他現在患病需要靜養,見了你也容易染病。”
女孩兒非常執着,用力搖搖頭,盯着病房門口放着的那個桶,裏面就是小男孩的衣褲,此刻都已經被剪碎,小女孩的擔憂更甚。
“求你,我要見盛兒,剛剛那個大娘說,所有得了鼠疫的人,都無法治療,隻能将人燒死,不然會死很多人。如若......真的要燒死盛兒,冬兒沒有别的要求,讓冬兒和盛兒一起死吧,這樣至少他不會孤單。”
小女孩兒沒有哭泣,就瞪着一雙大眼盯着周恒。
一瞬間,周恒心裏突然發酸,無論是否日子清貧,這份親情真的讓人羨慕。
周恒沒說話,伸手将小女孩拽了起來,領着她走到病房的門口,蹲下身子單膝跪在小女孩身側,指着病床上的小男孩說道:
“盛兒已經退熱了,那些衣物上很多虱子,這些小蟲子有可能就是鼠疫的根源,所以必須去除,稍後會有人給他送來新衣服,我們也會盡力救治。”
冬兒眼睛盯着床上,小男孩臉頰沒有之前那樣紅,似乎睡得很安穩,當然還要忽略身上消失的衣物。
她沒有朝裏面沖,就站在門口看着,周恒沒說話,攔住要上前的阿昌。
不知過了多久,冬兒這才轉過頭,看向周恒。
“多謝大夫救盛兒性命,冬兒以後就是大夫家的奴婢了,聽憑差遣。”
周恒一怔,有些不解地盯着這個小女孩。
似乎想起,之前在舍粥處,見到他們兩個的時候,她曾經跪地求自己救治弟弟,如若救治就要給自己做牛做馬。
周恒歎息一聲,将小女孩從地上拎起來,目光落在女孩髒兮兮的小臉上。
“不要這樣說,我不需要報答,診治災民是我們清平縣的劉大人所安排,全部是免費診治,你不要擔心别的,跟着阿昌哥哥去對面的隔離房區去吧,盛兒的狀況還不穩定,我們需要研制特别的藥物。”
冬兒咬緊唇,擡眼看向周恒,似乎要辨别一下這話語的真假,阿昌趕緊湊過來。
“别看了,我師尊不會騙人,他是清平縣醫術最好的大夫,你在這裏隻能耽誤救治的時間,完全幫不上忙,難道還要我們将救治的時間,用來安慰你?”
如此一說,冬兒趕緊搖頭。
“冬兒明白了,這就跟着阿昌哥哥走,盛兒就拜托大夫了。”
冬兒跟着阿昌走了,一陣馬蹄聲響起,一隊人趕着幾輛車快速來到隔離區。
車子剛剛停穩,薛老大第一個跳了下來,朝着周恒揮手,車上一挑簾子,下來很多人。
周恒看得真切,是張嬸子帶着幾個婦人,就在他要轉身的時候。
第二輛馬車上跳下來兩個人,周恒一怔,那二人不是旁人,正是劉秀兒和春桃,二人也穿着回春堂的統一服飾,快步躲在人群後。
屈子平也從那輛車上下來,跟着薛老大快步走到周恒面前。
第三輛馬車走的慢,一個老者帶着藥童走了下來,好像是屈大夫,不過他們下來的比較遠,周恒看不大清也沒再急着打招呼。
薛老大一臉的埋怨,竄到近前。
用手拍拍懷裏方方正正的包袱,周恒瞥一眼就知道那是急救箱,看來他是不放心屈子平去取,這才跟着送回來的。
周恒走上前,拍拍他的手臂。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薛老大将包袱塞到周恒懷裏,這才說道:
“剛剛在回春堂卸了貨,靈山村賣藕的十幾個小子,還有梅園派來的二十多人,被我丢給馬令善了,跟着打打下手,畢竟這些日子也沒法做生意,閑着也是閑着,都讓他們去當志願者吧。我聽說你急着診治患者,用急救箱,我就跟着過來了。”
周恒一聽卸貨,眼睛一亮米。
“那密陀僧,可是買到了?”
薛老大揚起臉,此刻才有了笑模樣。
“當然,齊河縣的藥材市場很大,我将他們所有鋪字密陀僧都買回來了,總共有一百四十多斤。”
周恒倒抽一口寒氣,那密陀僧雖然算不上什麽名貴藥材,可真的不好碰到。
這密陀僧,說白了就是煉銀子煉鉛沉積的爐底。
古代的冶金行業本就落後,天然礦藏尤其是銀子無論哪個朝代都會掌握在皇帝手中,大規模的開采是不可能的,所以這種藥材極爲少見,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在濟陽縣,怎麽出現這麽多?
“濟陽爲何有這麽多密陀僧,難道那裏有什麽人制藥嗎?有殺蟲或者治療狐臭之類的名醫?”
薛老大搖搖頭,“這個不知道,我隻是跟老闆打聽了一下,每月中總有人去購買,所以他們都會備一些。”
周恒點點頭,沒再多問,不過目光落在屈大夫身後。
薛老大一撇嘴,回頭看向那些婦人,說道:
“講清楚啊,那些人可不是我帶來的,她們非要跟着,說是你應允的,我剛回來上哪兒去驗證?”
屈子平看向周恒,趕緊垂下頭,他心裏清楚劉秀兒主仆二人,周恒絕對不可能同意過來,第一天學習跟着過來能幹什麽?
“周老闆,屈大夫和劉小姐她們非要跟着過來,說是想過來幫忙,我和薛大哥拗不過啊,您看......”
周恒瞥了二人一眼,緊緊抿着唇,臉色鐵青。
薛老大一臉的胡茬,眼珠子通紅,不用說一夜沒睡,還一直趕夜路往返,不然絕不能這麽快回來,屈子平雖然沒出門,狀态也好不了多少。
所有埋怨的話,真的說不出口,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風險,劉秀兒主仆二人必須送回去,屈大夫願意留下倒是可以。
“起來吧。”
屈子平從地上站起來,在一側垂首而立。
此時屈大夫也被藥童攙扶着走近周恒,周恒朝他略施一禮,屈大夫很識趣沒有上前。
似乎見到屈子平被質問,劉秀兒趕緊走了上來。
此刻她真的慌了,似乎從相識就沒看過周恒如此陰沉着面容。
劉秀兒朝着周恒施禮,垂着頭急切地說道:
“秀兒魯莽了,不過秀兒隻是想跟着過來幫忙,求二哥成全,不要趕秀兒走。”
周恒依舊陰沉着面容,盯着劉秀兒,朗聲說道:
“那好我問你,你知道鼠疫如何診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