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着亮甲的中年男子在一旁冷眼看着,見郓王下令侍衛們繞過山洞向上繼續搜尋,便跟在趙楷身旁問道:“郓王早已派人将這艮嶽圍困起來,茂德帝姬主仆三人又如何能進來?再者說了,正如剛才那個侍衛所說,許是賊人先進入山洞,帝姬後進入呢。就是不進去搜尋,也該讓帝姬在内言語一聲,好斷定帝姬在山洞内安然無事。”
“呵呵,何都虞侯太過小心了。”對于這位何都虞侯的指責,趙楷出奇地并沒有不悅,仍是笑着說道:“我這八姐兒向來行事古怪,又深得父皇寵愛,三人又都機警,怎會偏偏她中了賊人的圈套?再說父皇在等着你我二人搜尋的結果,若是在這裏和我那八姐兒耗上了,隻怕一時半會走不脫。何苦爲此在父皇那裏受責呢?”
一番話說的這位何都虞侯無法争辯,隻得随着趙楷繼續向上搜尋。周圍搜尋的侍衛們的聲音也漸漸向上遠去了。
隻是周南忌憚趙楷,在山洞内還是不敢出聲,仍舊抓着趙福金的手。而趙福金也是不敢動彈,生怕發出聲音來,被外面的人聽到,到時可就慘了。被這些侍衛發現自己和周南在山洞内,豈不是坐實了那些傳唱的小曲兒和謠言?
過了許久,直到山洞口飛雲輕聲叫道:“帝姬,出來吧。他們已看不到了。”趙福金這才松了口氣,狠狠一甩手,想要将周南的手甩開。周南手上一緊,将趙福金的手掌緊緊握住,惡聲說道:“莫要以爲你幫我騙過你三哥,我便對你好,除非你送我出了皇宮!”
“我在宮中,倒是招惹誰了?偏偏滿城都是唱的那些……那些壞人名聲的曲子,連累我給爹爹、娘娘責罵。今日我本是要捉拿混入宮的賊人,誰知又碰上你這個遭天瘟的!……嗚……嗚……”趙福金終于忍不住委屈,哭了起來。
周南大是尴尬,可是此時不是大發慈悲的時候,隻得狠狠心粗聲說道:“今日之事,乃是你爹爹謀害于我,我才被騙入宮的,要怪,隻能去怪你爹爹。快些将我送出去,你我之事便一筆勾銷,從此兩不相欠!”
趙福金并不理會周南,反而蹲在洞内地上哭個不停。周南頓足說道:“再哭,那些人呢可就下來了。到時候你仍舊在山洞内可就說不過了。”
趙福金這才停止了哭泣,擦了擦淚,站起身來,朝着洞外走去。
“帝姬,去哪裏啊?”飛雲和另一個侍女在一旁問道。
“去畫室。”趙福金低着頭向山下一邊走一邊說道。
周南仍舊抓着趙福金的手,隻是邊走邊回頭朝山上看,隻恐山上的人看到自己。飛雲在一旁見周南如此謹慎,低聲說道:“膽小如鼠!”
萬壽山山頂之上,一個雕梁畫棟的八角亭子聳立在山上,亭子上有趙佶親手書寫的“介亭”二字。趙楷正獨自站在亭子裏。上山之後,他就和那位何灌何都虞侯分開了,他帶人搜萬壽山東面,何灌帶人搜西面。他是故意将何灌支開的。而且也讓自己手下那些侍衛都去搜山的北面去了。
站在這山巅,趙楷才一下子想明白了妻子朱鳳英的計劃。
讓人滿城造謠、唱豔曲,隻是第一步,就是要讓官家疏遠姓周的,不再袒護他。
旗子朱鳳英讓自己通過王黼找梁師成,讓梁師成代筆寫了一封手敕。這樣的活計,也唯有每日臨近官家身邊的人才能幹。那梁師成假拟聖旨、诏書的事,可是沒少幹。王黼與梁師成關系親近,又是爲了除掉周南,二人自然是一說便成。
有了假的手敕,自己讓人再鑄一個相似的腰牌,再讓黃小四拿着這兩樣假貨去驿館找周南,将周南從驿館内騙出來。到了半路僻靜無人處,再将兩樣假貨給周南,讓他自己前往艮嶽。這樣一來,姓周的擅闖禁宮的罪名可就坐實了。而且黃小四之死衆人皆知。到時候自己暗中做個手腳,在捉拿姓周的現場周圍,隻說是揀到一枚腰牌,這腰牌自然是黃小四那個。到時候自己更可以将殺死黃小四的罪名按到姓周的頭上。
至于自己一直想不通的爲何非要将周南騙到艮嶽,爲何要那幾個金人在馬行街的張家園子那裏四面圍住,等着截殺周南,在趙楷方才聽說茂德在山洞内的時候,趙楷也一下子想通了!
姓周的若是被騙到艮嶽,發現自己帶人嚴密搜捕,必定能夠明白他是被算計了。宮禁之中守衛森嚴,若想憑他姓周的一己之利逃出宮城,隻怕難于登天。可是姓周的上一次從艮嶽東面的密道逃走,這一次無奈之下,隻有再次從密道逃走,才是辦法。
這樣一來,朱鳳英爲何要自己帶人在艮嶽搜捕時多虛張聲勢也就說的通了,自然是要敲山震虎,讓姓周的設法逃入密道。
等姓周的自以爲順利逃出時,絕不會想到密道另一頭的出口,張家園子那裏,已經有一個大仇家在等着他了!
這就是爲什麽要讓金人在張家園子等候刺殺周南的原因:一來自己在宮内即便能刺殺了姓周的,也是給自己日後惹上了大麻煩。還有就是爹爹雖然疏遠了姓周的,可是爲兩國計,爹爹比不肯除掉周南。
如果是在皇宮外面,兩股番人發生争鬥,互有死傷,那就不是他趙楷的責任了。爹爹那裏也就有借口向燕京交代了。剩下的,就是讓燕京的遼人去找金人拼命就是了。二虎相争必有一傷。到時候,自己的這一番安排說不定便能給大宋帶來好處,自己也算是扳回了些顔面。
趙楷一直在凝神注視着下面,剛才那個侍衛與茂德的侍女吵鬧的山洞。四個人影從洞口一帶一閃而過,隐入了向山下延伸的梅林之内,再也看不見了。
“叫上幾個人,跟我來!”趙楷向身後的心腹說了一句,随即自己先向山下跟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