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從外面回到家中,已經是夜晚時分了。本想早一點歇息的,像他這個年歲的人,已經不習慣夜夜笙歌的生活了,除了必須參加的宴會,王黼都是能推則推。至于夜間會客,王黼更是禁絕多年了。
王黼穿着舒适的中衣,再溫暖如春的暖閣中半躺着,接過侍女遞來的安神養心的藥飲,慢慢的喝着。還有兩名侍女爲他輕輕捶打着腿部和肩部。柔軟的、帶着青澀氣息的軀體,讓王黼有一種占有的快意,王黼喜歡這種感覺,每當這個時候,他總覺得自己是這世上的主宰,萬事萬物,生殺予奪。就像再朝堂之上,官家雖然将與遼國互開邊市一事提了出來,可是仍需他從其他大臣那裏拿出個想法來。
可是大臣們究竟如何心思,還不是他這宰相來歸結嗎?一句話,大宋國絕不需要和遼番做買賣,開邊市。大宋國富有萬物,又何必與番人交易?番人急切想開邊市,定然是過不下去了。這時節,絕不能松口,隻須再這樣拖延上半年,番人日漸困頓,到時自然内亂叢生。到時那個膽敢和他在朝堂上作對的番人驸馬,定要讓他知道,和他王黼作對的下場!
一名婢女走了進來,輕聲說王九兒要見他。
王黼皺了皺眉,王九兒是他的心腹,可是王九兒也知道他的規矩,入夜之後,概不談事。除非官家那裏有事,要不然就是天塌下來,王九兒也不會來冒失見他。現在既然急着見他,自然是有天塌下來的大事了。
“讓他進來。”王黼放下藥飲,還不忘順手撫摸一下侍女柔滑無骨的玉手——他現在榮華富貴什麽都不缺了,唯獨缺少鶴齡永駐的方子!
王九兒腳步輕緩地走了進來,因爲暖閣内侍女們都是羅衫半解的樣子,是以王九兒也不敢擡走,隻是低着頭進來說道:“小的知道主上的規矩,平日裏若有事,小的就能替主上應承。隻是今天這一樁,隻怕要主上出面了。”說着遞上來一張拜帖。
王黼示意一下,一個侍女将拜帖接過遞了上來。王黼接過來,見拜帖上不寫名姓官職,先是冷冷一笑,接着翻開來,見内中隻寫着幾行字:“北珠三百顆,老參一百支,純色細毛貂皮五十張。”
王黼立即愣了一下,這拜帖裏所寫的,樣樣都是極珍貴之物,更不用說數目巨大了。這時節,一顆大的北珠,若是有寸許大,一顆便能值得三千貫。老參倒是能從馬行街生藥鋪中賣到,可是一次要聚集一百支,隻怕也不容易做到。貂皮更是極北苦寒之地的番人才能獵到,純色貂皮能遇到一、兩張便是難得了,而這位神秘客人竟能一下子拿出五十張來。
“來的可是金使?”王黼略一思索,向王九兒問道。
“主上英明,正是金使烏魯。”王九兒對主人王黼隻看拜帖上的禮物便能猜到是金使一點兒也不吃驚。
“呵呵,你這厮隻怕也受了那金人的珠子了吧?”王黼看着王久兒,笑着問道。
王九兒心虛,低頭承認道:“主上料事如神,那金人位見主上,便拿了一對兒珠子送給小的。”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對兒珍珠來,這對兒珍珠雖然并不甚大,可是卻是一般大小,晶瑩剔透。
“小的見拜帖上的禮物貴重無比,不敢耽擱,隻得來請主上示下,要不要見那烏魯?”王九兒深知王黼的脾氣,隻要不向王黼隐瞞,王黼一向倒也大方,對手下人得些好處也不放在心上。這一次王黼果然說道:“珠子既是送你的,你便收了吧。金人既肯下血本來見,必定有大事,且讓金人去外廳候着。”王黼沉聲說道。
不一刻,披上罩袍的王黼便來到了外廳,金使烏魯,還有另外一個年輕男子正坐在外廳裏等着,見王黼到來,一同站起來向王黼見禮。王黼也不使喚婢女,隻讓王九兒親自給二人倒上熱茶,等王九兒離開後,王黼才緩緩問道:“這位是……”
烏魯會意,對王黼說道:“王相公放心,此人乃是我金國小将軍活女。”那位年輕男子見烏魯說道自己,站起來,單獨向王黼施了一禮,說道:“活女初來貴國,還望王相公多多照顧。”一口漢話說得生硬,自然不是常來中原的人。
王黼點點頭,說道:“烏魯将軍夤夜遽然送此大禮,倒要讓我不能安眠了。”王黼這樣說,既是客氣話,也是等着烏魯向自己說明來意。至于不能安眠,多半是因爲驟然得此巨财,心裏激動。
烏魯既然被選中做來使,自然不是愚鈍之人,笑着對王黼說道:“區區薄禮,王相公不必放在心上。夜間打擾王相公,隻因前次貴國皇帝陛下回國書說燕京已爲大宋國藩屬。今次鄙國派大軍攻打榆關,不知貴國皇帝陛下可要派兵相助?若是相助燕京,鄙國與大宋國海上之盟可是廢了?”
這麽簡單的問題,根本不值得送如此重的禮,王黼心裏明白,隻是烏魯既然問,王黼也隻是對答說道:“兵者,國之大事也,不可不慎。若要出兵,還須一番朝議。”王黼也沒有說明會不會出兵,隻是先将出兵的前提列舉出來,言外之意就是出兵幾乎是不可能的。
烏魯自然能聽明白話裏的含義,隐晦地說道:“出兵之事,還請王相公關切。”
王黼沒有立即答應,隻是問道:“不知金國爲何出兵?誰人統軍出戰?”
烏魯答道:“遼人雜軍萬勝軍,拼湊之軍,竟屠殺我軍士,使得我五百軍士無一幸免,殘暴至極,人神共憤。鄙國皇帝已然派完顔婁室将軍統領大軍,前往榆關,隻是要向那萬勝軍頭目周南興師問罪。”
攻打榆關,榆關乃是進入燕京一地的通路,金人貪婪,豈肯在攻下榆關後,隻是要萬勝軍賠罪便撤兵的?定然會借此攻向燕京。如此一來,周南率萬勝軍剛剛拿下的燕京一地,還有平州,則都要成爲金國的地盤了。金人狡詐,原來是懼怕大宋出兵,與萬勝軍聯合抗擊金軍。今晚這烏魯來見自己,定是想讓自己在出兵的事上延緩阻止一下。看來金人這禮早有計較。
“婁室将軍?可是被萬勝軍活捉的那位?”王黼對烏魯的話也沒有作答,卻問起了金軍統軍将軍。
烏魯還沒有回答,卻見那位活女卻倏然站起,向王黼怒目而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