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跟随内侍,來到宣德門,那内侍露一面腰牌,守門的禁軍侍衛才讓二人進入。
從宣德門進去後,二人向左拐到一處略小的宮門右長慶門,進去後沿着一條狹長的、南北通直的過道,一直走到了紫宸殿前面的那道東西橫街上。這次卻不是進紫宸門,而是從紫宸門西面的垂拱門進入,越過大殿前面寬闊的廣場,直來到垂拱殿西側的偏殿外。
偏殿門口有近侍守着,帶領周南進來的内侍向門口處的内侍低聲說道:“遼人驸馬已經帶到,還請入内禀報陛下。”
一名近侍當即進去禀報,出來後便讓周南進殿面見聖上。
周南這是第一次單獨來見趙佶,進殿後,隻見殿内布置的倒像是小的會客廳一樣,隻是來這裏的客人隻怕都沒有與主人平起平坐的份兒。
在偏殿近南面一側放着一個寬大的床榻,床榻前是一個桌案,桌案四面和桌腿上都雕刻着雲彩和飛龍的紋飾,桌案上面還放着好些個奏折一樣的物事。而趙佶正端坐在床榻上,看着走進殿來的周南。周南輕衣裘袍,發髻簡單攏着,整個人看上去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哪裏有半分委靡、龌龊的形色?
趙佶見到周南一副飄逸不群的舉止,先是在心裏喜歡了三分,說道:“給周将軍賜座。”
一旁的内侍立即給周南遞來一個錦凳,周南先謝了趙佶,這才自然坐下,向趙佶問道:“不知皇帝陛下宣在下來何事?”
趙佶笑着說道:“周将軍想必是第一次來我大宋吧?不知驿館内還可住得?”
周南答道:“都亭驿宏大高深,比燕京宮殿也不相上下,一應吃食、應用之物,更是比遼國強國百倍,甚是住得!”
趙佶聽周南誇都亭驿,将都亭驿與燕京宮殿相提并論,面子上自然有光彩。周南又說道:“這卻不是在下第一次來大宋。”
“哦?周将軍年紀輕輕,便已經是統領萬勝軍的将軍,難道周将軍更年幼時,便人才出衆,來到過我大宋?”趙佶不相信地問道。或許是這周南追随以前的遼人使團,來到過大宋,也未可知。
“皇帝陛下可是猜錯了。”周南也沒有像大宋的朝臣那樣畏懼趙佶,隻是将趙佶當作一個長者,神态自若地說道:“在下年幼之時,便應是信德府邢州一帶人,隻是當時被侵邊遼人擄走,自此後便四處流落,後來長大成人,一日暴雨,雷擊之後,竟然現身于易州山中,被高家寨獵戶救回,自此後便在高家寨安定下來。第二年便遇到逃入山中的楊可世楊統制,可恨那遼人軍官竟然三番五次派官軍要圍剿山寨,在下與衆獵戶逼不得已,隻好反了舊遼。”
周南一口氣說下來,趙佶随口道:“想不到周将軍身世如浮萍一般,無根無基,幸好遇到了好些獵戶,這才紮下根來。”
“正是如此。”周南接着說道:“後面的事,皇帝陛下想必也就知道了,在下和那些兄弟們騙易州,奪涿州,驅趕四軍大王等遼兵遼将,這才奪下燕京城,正趕上茂德帝姬北上燕京城,在下便獻出燕京城,率兵離開。後來遼人公主要與在下共守燕京,北抗金人,南順大宋。皇帝陛下恩施邊陲,澤被燕京,不忘燕地百姓,答應納名稱藩,這才有了在下今日汴京之行。”
“周将軍雖爲遼将,實爲漢人,又忠勇仁義,保我燕地,令朕欣喜。”趙佶先誇獎一番,又問道:“周将軍這兩日可曾在汴京遊玩?”
“還未曾遊玩,隻是大宴之後,卻到東華門外熱鬧之處流連一番。”聽趙佶問到自己去哪裏玩過,周南心裏一緊,心道:不是這皇帝抓到了自己偷入皇宮的什麽把柄了吧?隻得含糊說是去東華門外面玩了。
東華門外面也确實是汴京城裏最繁華熱鬧的所在,南面有潘家樓、甜水巷,北面有樊樓、楊樓,中間有夜間照常營業的鬼市子,說自己在東華門外玩過,範圍可就大了,縱容今天一早有人見自己在馬行街走過,也大可說是夜宿店家。
撒謊,當然要有真有假才行。
“年少風流,自當如此。”身爲風流皇帝的趙佶,自然對周南流連花街柳巷的回答很是看得開。
一側的帷幕突然掀開,一個男子走了出來,站到趙佶和周南之間,對趙佶拱手施禮道:“父皇,兒臣有話問周将軍。”周南看去,卻是三皇子趙楷。
趙佶點點頭,他剛才問周南的話,也是趙楷提議這樣問的。他已經問過了,那周南也已經答過了,隻是三皇子趙楷還是不死心。趙佶也隻得由着趙楷去盤問周南。
“請問周将軍,你那位随從小厮呢?爲何不見?”趙楷上來就問起小九的行蹤。
周南自然說道:“前幾日在下在紫宸殿中,已經答應皇帝陛下和茂德帝姬,調集工匠來汴京,爲皇帝陛下和帝姬打制馬車,其中用料頗多,在下自然要心腹之人前去市面上尋找所需物料。嘻嘻,難道三皇子與我那小厮投緣,要請我那小厮吃酒不成?”
趙楷狠狠瞪了周南一眼,隻是在趙佶面前,不敢發作,隻得又問道:“你那小厮穿的是何種顔色衣物?”
周南翻一翻白眼,卻對趙楷說道:“敢問三皇子,你今日起床,你那仆人進來服侍你時,進門先邁的哪隻腳?”
趙楷沖口說道:“誰人會記得這個?!”
“你不記得,那我又如何記得我那小厮穿的什麽衣物?”周南回了一句。
“周将軍,方才你說流連于東華門外,不知是在哪家?”趙楷忍下心頭火氣,又問道。他覺得他已經抓住這個偷入皇宮的賊了,今日在父皇面前,定要讓這個賊自己敗露。
“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換來花下眠。既然忘情于花間,又何必爲花外事費心勞神呢?”周南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道。
這時候他也顧不得了,順口将那位大名鼎鼎的唐伯虎的詩句念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