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周南的吩咐,阿古哲接過周南那幅黃绫,将上面謄寫好的内容大聲宣讀下去,城下奚兵不多時便都知道了免除奚王之号、裁撤奚兵的事。作爲底層士兵,絕大多數人是心裏反感打仗的。要打仗就會有死傷,有死傷,也是他們這些沖在前面的小卒。既沒有好處,傷亡風險又高,但凡有一條活路,誰會願意玩兒命啊?!
讀完黃绫上的條款,阿古哲又抑制不住,将朝廷答應他們以物換糧、允許内遷、墾荒不收第一年租賦和在奚兵中招募兵馬等等這些事也大聲告訴了城下的奚兵。
本來高高興興等着回家的奚兵更加興奮了,有爲能弄到糧食不挨餓高興的,也有爲能遷回關内、遠離金兵肆虐高興的,也有爲以後有自己的田地種高興的,更有人盼着能參加萬勝軍的,就像阿古哲這樣的。從城牆上望下去,倒像是城下這些歡呼雀躍、止不住興奮的士兵打了勝仗一樣。
阿古哲、蕭墨離、和題裏等五人見城下這些士兵們高興,也都分别在那幅黃绫上簽押。宣誓完畢,阿古哲就急着問道:“驸馬,接下來該如何做?”
見蕭墨離等人也都急盼地看着自己,周南知道這些人都急着回家,便說道:“就請各位給本族士兵下令,除保留的兩千士兵外,其餘士兵一起解甲,上交兵器,便可回家了。”
五個人商量一下,然後各自找來本族其他将領,按照周南的吩咐,選出要保留的士兵,其餘的士兵一律将铠甲和兵器解下來送入遵化城内兵庫中。這些将領們紛紛從城上跑下去,奔向本族士兵,開始傳令。
現在有八萬奚兵,經過裁留,每族隻保留兩千人,五個族也就隻有一萬人。這一來,城下的士兵更加紛亂了,好幾處都了起來。
阿古哲忙派人下去問是怎麽回事,過了一會兒,下去的人上來回複說是有些選定保留下的士兵不願意留在族中當兵,要參加萬勝軍,所以才和将官吵了起來。
阿古哲和蕭墨離等人不禁臉上發紅,能被選中保留下來的士兵,自然都是這些将領信得過的人,誰知道這些士兵根本不領情,反而吵嚷着要去應招萬勝軍,這事說出來多少讓他們有些難堪。這樣鮮明的對比,也難怪自己這些軍隊要敗給萬勝軍。
一番争吵後,終于漸漸平息了下來。争着要應招萬勝軍的,阿古哲等人自然不敢硬攔着,隻能再挑選一些不人補充到兩千人的隊伍裏。有去要參加萬勝軍的,就也有戀家想着留在族裏的。
人員定下後,這五族士兵,便開始在阿古哲的指揮下,按照各部,一隊隊的進城,将铠甲和兵器放入兵庫中,再空着手出來,從此以後,他們就不用再擔心不能活着見到自己的家人了。至于那些狂熱地要參加萬勝軍的,則是視之如草芥,棄之如敝屐,隻盼着能像後面的萬勝軍一樣,一身鮮亮盔甲,一匹駿馬,外加一身裝備,看着就讓人心裏癢癢。
高遠早已調集了一隊萬勝軍進城,将城内各處檢視一遍。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隻是一直以來形成的規矩和習慣。
本來駐守城内的是奧裏部的奚兵,現在也已經退出城外,和其他各部士兵一樣了。周南在城牆上安排事項,高遠則帶着人安排各處,接管城防,把守城門,派兵接收各糧庫、兵庫等,遵化城最重要的是城北處的買馬監,高遠則另外派了兩個營的黑鐵軍前去接管。買馬監裏面幾千匹戰馬,将來再組建騎軍,可都要靠這些馬了。燕京城一帶頻遭戰亂,城北的馬市被劉光世騷擾後,就一直沒有牧民趕來販賣了,最多都是些幾匹、十幾匹的來零星賣,不濟事。
現在高遠親自守候在兵庫旁邊,指揮人手,讓這些奚兵一個個将铠甲和兵器分别放入兩個庫房裏。隻是現在兩個兵庫都快要堆滿了,可是奚兵還有兩部人馬沒有将兵甲送來。
正在發愁,左小四和馬奴趕了過來,左小四對高遠說道:“大郎吩咐了,讓你過去,剩餘兵甲說都堆到縣衙去,過幾天就要用了。”
高遠見周南有了安排,好奇問道:“過幾天要幹什麽?是不是打平州?”
“大概是吧,”左小四含糊說道,“大郎讓你快些過去。”
“什麽事?要我過去。”高遠問道。
“大郎說了,這事你最喜歡,也最是拿手。”左小四故意賣關子,逗高遠。
氣得高遠丢下左小四,跑去問周南去了。到了城上,才知道周南是要他主持挑選奚兵的事。
“盧龍塞那裏派去五千步軍,挑選一部分奚兵,到時候再從古北口那裏調換一下,混雜着用。還有就是我們這些天收複了三河、香河、郭陰、安次、永清、薊州、遵化這些州縣,再加上過幾天還要收回玉田和武清,都需要兵馬駐守防護。大州按馬軍一千,步軍兩千來駐守,縣城按馬軍五百,步軍一千來駐守,粗略算下來,就要步軍兩萬人,馬軍六千人……”
“等等,大郎,”高遠疑惑地問道:“你念叨這些,說這麽細,你是要和我商量啊,還是要我自己做啊?”
“别打岔——這些奚兵不是牧民,就是獵戶,身手都不錯,就是缺少操練。七萬人,你就用力挑,揀好的挑,挑完後,登記好名字,讓他們這些被挑選上的人每人領一鬥糧米,回家去,與家人過個年,等到正月初三,便要趕到薊州城,你便開始操練。就如同我們在無憂寨時那樣操練……”周南絮絮叨叨向高遠說個不停。
“要我操練?”高遠終于聽出了味道,高聲叫道:“那你呢——哎!你去哪裏?”最後一句已經是高聲在喊了,沖着周南奔下城的身影。
轉眼間周南已經從城門騎馬出城去了,“你放心,楊大頭會陪着你!”
周南聲音越來越遠,身影越來越小,身後跟着形影不離的周福,還有三百親軍——還有一隻熱氣球神獸也被卷跑了。一行人向西縱馬如飛,很快便從高遠視線裏消失了。
周南毫不理會高遠的感受,此刻他的腦海裏唯一萦繞的就是寫在十色箋上的那句詩: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曷雲能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