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師成雖然從王黼府中有得潇灑,可是内心裏已經大爲不安。
在郓王身上,他下的功夫和本錢可不比王黼少,他身爲宦官,不能像王黼一樣在朝中立足,隻能倚仗着官家。雖然官家下面立有太子,可是太子懦弱,又不出衆,反倒不如那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中了狀元的郓王有人望。二人之中,官家又格外喜愛郓王,事事比太子占先,梁師成這才選定了郓王。
可誰知郓王在京城裏如此精明,可一到了雄州,怎麽留連出昏招。明明王黼定下了驅虎吞狼的計策,這計策厲害之處就是拿捏準了番人周南的咽喉,十日不來,便将楊可世等家人拉出去砍上幾個。這計策,與番人拼的不是别的,而是看誰堅持的住,看誰狠的下心。比到最後,那周南必定認輸:劉延慶攻打燕京城,隻是陣前斬殺自己幾個士兵,經過茂德帝姬勸說,那周南還肯讓出燕京,更不用說這次要殺的是他兄弟的家人。
可郓王也不知道那根筋搭錯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狗屁幕僚出的主意,竟然丢下正事,去與番人公主調情,直落得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結果。
現在看來,王黼已經是亂了方寸,那是因爲這次撺掇郓王前往雄州的是他王黼。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他王黼隻覺得郓王若有個閃失,就滿盤皆輸了。也不想想,郓王身邊現在有多少大臣暗中扶持,郓王又怎會輕易倒下?!
番人畢竟現在兵微将寡,經不起大陣仗,綁了郓王,也無非就是爲了那些被關押的将士家人,絕不會傷害郓王,樹大宋這個強敵。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如何阻止太子跳出來,防止太子一派落井下石。這一點,他與王黼倒是利益一緻。
太子那裏,無非就是趁機告郓王的黑狀,抹黑郓王,或是借此機會打壓郓王的手下和那些扶持郓王的大臣。耿南仲現在在雄州,他是顧不上站出來彈劾别人了,所以隻要盯緊太子,便能及時阻止太子參劾郓王了。
想到此,梁師成對身邊的仆從說道:“明日一早進宮,不要耽擱了。另外再派人盯着太子,若有動靜,便及時來報。等明日,你再從賬房内支五千兩銀子,送到金線巷李行首處,讓她這兩日養足精神,專等着我與官家過去,便用心服侍官家,最好是多留幾宿。”
“大人,可是郓王之事?”這個仆從是梁師成多年用慣的老人,被梁師成視爲心腹,所以說話口氣便和别的仆人不同。
梁師成一愣:剛才自己去王黼那裏并沒有帶着下人,他是如何知道的?難道是王黼那裏的下人偷偷告訴自己這仆從的?
梁師成問道:“可是東面院子裏的人告訴你的?”
這個心腹說道:“這倒不是。小的今晚在大街上會個北面來的朋友,席間說到郓王被番人綁了,做了肉票。小的哪裏肯信?還與我這朋友理論一番,争吵急了,還多喝了幾杯。大人,郓王果然被番人綁了?”
梁師成也不隐瞞,點了點頭,說道:“剛才王相公來請,便是剛剛得到郓王手下送來的書信。隻怕明日一早官家便會知道了。剛才吩咐你的那些,千萬不要忘了。”
“大人,依小的看,大人是做過界了。”這個仆從不以爲然地說道,“出計策的是王相公,撺掇郓王去雄州的也是王相公,派人執拿将士家人的,還是王相公。此計若是成了,在郓王前面得利的是王相公,與大人何幹?現在郓王被綁了去,看護不嚴的是皇城司,亂出主意的是郓王那些幕僚官員,與大人也無關。既然得利獲賞,追查罪責都與大人無關,大人何必如此杞人憂天、自尋煩惱?”
梁師成一拍頭頂說道:“對啊!若不是你這一席話,差點讓我白白丢五千兩銀子。”
這個仆從奉承道:“大人府上随随便便拿出去一樣來,何止千萬?”
梁師成向這個仆從身上踢了一腳,笑着說道:“我豈是心疼這幾兩銀子?隻是白白替他人辛苦,到最後還要給人暗地裏嘲諷,豈不是成了笑話?明日去賬房領一百兩銀子,賞你吃酒吧!”
“多謝大人!那明日一早還要去宮裏嗎?”這個仆從問道。
“去!當然要去!一來好看看官家是什麽反應,二來麽,看看太子、王黼這些人都唱什麽戲文。”梁師成心情大好,他幫王黼,也隻是爲了自己,若是與自己沒有利害關系,他幹嘛還要出錢出力的去幫呢?
第二天一早,趙桓便穿戴整齊,去見趙佶。
早說太子的特權,也隻是這一點了吧?不用像其他皇子那樣,還要經過通禀,得到允許後才能面聖。
趙桓之所以選擇一早見趙佶,是因爲早上人少。可是當他踏進趙佶的書房後,他才知道,他并不是今天最早來見趙佶的人。趙佶手裏的那封邊報就說明,還有人比他更早。
隻是這邊報看來不是什麽好消息,趙佶一臉鐵青,養尊處優的臉上已經扭曲了。
趙桓不禁心裏高興,既然父皇都已經知道了郓王在邊關的胡作非爲,而且看臉色氣的不輕,那自己再順便指責郓王幾句,父皇應該不會對自己白眼了吧?
趙桓正要将自己昨晚謄寫的奏章呈上,卻見茂德帝姬粉面潮紅地闖了進來,看鼻翼上的微微汗意,便知道茂德一定又是去騎馬、練箭去了。
茂德帝姬趙福金也正詫異太子趙桓在這裏,上前先向趙佶行禮,然後才對趙桓說道:“大哥兒也知道了?”
趙桓隻是點點頭,對于這樣的懷消息,自然是少說爲妙,尤其是父皇正在惱怒的時候。趙桓對這個至今未嫁的妹妹也很是疼愛,說道:“八妹,外面天寒,出了汗更不能吹到。要騎馬,等到日中方可。”
趙福金胡亂點點頭,奇怪地問道:“既然知道了,又一早趕來,想必大哥兒已經有了計較,還不快呈給爹爹?”
趙桓連忙将奏折呈上。這時又聽外面小黃門報道:“梁少傅求見。”
趙佶冷笑着說道:“今天都來的好早,都是來看三哥兒笑話的吧?!”
趙桓懸着的心忽然沒來由的縮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