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高鳳果然擺上素宴,款待賈和尚。賓主坐下後,高鳳首先向賈和尚合十謝罪道:“大師,前日多有怠慢,得罪之處還請大師包涵。實在是一州百姓生死大事,不得不慎重啊。”
賈和尚被高鳳說的摸不着頭腦,可是一張圓臉卻是波瀾不興,一副“我自知曉”的樣子,差點脫口說出“好說好說”這句江湖話來,忙改口道:“無妨,無妨。大人也是心系百姓。”
高鳳這樣說,周南心裏便明白了。果然,高鳳解釋道:“前日既蒙法惠主持拜請大師相助,高某感念甚多,又慮未曾當面向法惠主持請教,深恐誤事,故而昨日裏又差人去請法惠大師……”
說到此,高鳳看看賈和尚,生怕這救星惱怒了,拂袖離去,隻是這大師修行太深了,面上竟然沒有一絲不悅之色,高鳳這才放心,繼續說道:“誰知法惠主持已經閉關了,并讓手下轉告高某,說大師修爲高深,自可當得此事,萬勿疑慮。故此高某要先向大師謝罪,望大師體諒高某此舉。”
賈和尚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口中說道:“貧僧既答允了法惠師傅,自當盡心而爲。”心裏卻是罵了這高鳳一萬遍不止了。
前事說過,高鳳心中既然放開疑慮,又見賈和尚沒有甩臉子給他,自然高興,拿出十二分精神來,将賈和尚捧得如真佛現世一般,又一一将桌上各色美味素食奉與賈和尚,又名女婢斟上奶酒,對賈和尚道:“此酒在下處,不論僧俗,都是飲得,請大師品用。”
那賈和尚心中剛才雖然着實爲高鳳去找法惠印證的事吓了一跳,可是佛祖保佑,竟真的讓這法惠和尚閉關了,知道高鳳已經不再懷疑,也就拿出得道高僧的做派,坦然自若的随意品嘗幾口素食,飲上幾杯奶酒,與高鳳談些佛經禅道。
賓主二人用過幾杯酒後,高鳳這才切入正題,問道:“大師既從南朝來,雲遊到此,可知南朝大軍已然勒兵巡邊,駐紮在界河南岸,不久就要揮軍北上?”
賈和尚優雅的用絲巾拭一拭嘴角,遞給女婢,這才說道:“貧僧一路上已有耳聞。”
高鳳說道:“我朝與南朝相安幾有百餘年,今有金軍占我州縣,奈何南朝大軍也要行此不義之事,趁機侵我疆土?”
賈和尚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素燒雙菇,口中隻是稱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高鳳開門見山說道:“兩國之戰,百姓何罪?我位卑人輕,不能左右軍政大事,隻是想煩請大師到南軍營中,爲我易州百姓請命,大軍北上時,我易州百姓能逃脫兵禍。不知大師可肯相助?”
賈和尚聽完高鳳的話,口中說道:“善哉!善哉!高大人果然身具佛根,身爲将軍,仍能以百姓性命爲念。高大人塵世中人,尚能有此善念,貧僧自當盡力而爲,爲易州百姓盡力,萬死不辭。”
此言一出,高鳳哈哈一笑,說道:“大師真是快人快語。高某人先在此謝過。隻是不知大師可與南朝軍中将帥相識?”
賈和尚一臉的高僧屬性,說道:“何謂相識?若論相識,便是執着于我相、人相,不得解脫。有緣則來,無緣則去。惟此而已。”
一句話,說的高鳳激動地從座上站起來,躬身向賈和尚揖拜道:“得聞大師一句話,讓高某如醍醐灌頂。”
連周南聽得都是渾身起雞皮疙瘩,這賈和尚不會是精神分裂症吧?害的周南時時都要在心裏提醒自己想起那日在禅房床下偷金佛的場景,才能讓自己笃信這是個假和尚。
高鳳又誇贊幾句,才重新坐下,對賈和尚更是再無疑心,對賈和尚道:“我祖上乃是幽燕舊地漢人,無奈身在番地,爲族中子弟計,不得不委身番廷。現在南朝大軍将至,我願率我全族,投奔南朝,望大師将高某此意轉達上朝将帥,望上軍早日北上,解民于水火。”
賈和尚一聽,心裏就明白了:繞來繞去,還是爲自己謀算,什麽易州百姓,隻不過是增加自己的籌碼罷了。口中卻說道:“高大人久盼南歸,足見高大人渴盼王師。大人放心,貧僧必會爲大人轉告此意。不知高大人準備何時與南朝營中聯系?”
高鳳道:“遲則生變,自然是越早越好。不知大師還需作何準備?”
賈和尚說道:“既如此,便明日動身吧。”
高鳳聞聽,臉露喜色,口中卻說道:“隻是辛苦了大師。高某這就命人備辦禮品,以表見面之情。高某也爲大師備了一份薄禮,聊表存心。”
賈和尚一聽,有自己的禮物,心中高興,嘴裏卻說道:“我乃方外之人,要這黃白之物何用?”
高鳳奉承道:“這黃白之物自然入不得大師法眼,隻是大師将來開山立寺,成就一代德僧,自然少不了用上。”
兩個人,一個找到了聯絡人,一個得到回報,各得所求。自然說話投機,賓主盡歡。酒足飯飽後,賈和尚和周南依舊回了客房,高鳳回後宅,準備禮品禮單。
回到客房後,賈和尚看房内沒有下人,将門關上,伸手拽着周南的衣領,氣呼呼的對周南說道:“還未去宋軍營中,便差點被這番人害了,你出的好主意!”
周南笑嘻嘻的說道:“大師你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嗎?”氣的賈和尚瞪了周南一眼,這才松開手。
周南這才正色說道:“放心,我等來高府前,便已讓我那兄弟,去淨覺寺裏,找那老和尚去了……”
賈和尚奇怪道:“難道那老和尚會聽你的話不成?你又不認識那老和尚。”
周南解釋道:“這也是爲防萬一,我讓那個兄弟,跑去淨覺寺,隻是充作被寺裏周濟過的窮人,對寺中和尚說,在高府偶然聽到高鳳不甘被拒,還要派人來請主持,而且來勢不善。那寺中和尚必然不會答允,我那兄弟便會出主意,說讓主持閉關,以免大家見面,傷了和氣。而且,我那個兄弟會在山門外先候着高府的人,見高府有人來找主持,便首先會說主持閉關了,等寺裏和尚出來,本來得到先前報信,也隻得順水推舟,說是主持閉關了。”
賈和尚恍然大悟,用手指着周南,半晌歎口氣才說道:“原來你也是我同道中人啊……我叨個光,以後你就叫我師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