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裏衍在樹後面,聽到二人是在說自己,想離開,又怕弄出聲響來,隻得繼續聽下去。
高遠奇怪問道:“還有什麽原因,你倒是不曾說起。”
周南說道:“其實大哥你也知道的,隻是你未曾想到。”周南周南斟酌一下詞句,說道:“大哥可記得我曾在異邦給人放馬的事?”高遠點點頭,說道:“我記得,你隻是未曾說是在哪裏。”
周南搖搖頭,說道:“我隻是不知道那地方叫什麽,可是我知道是在中京以北,那裏草場甚多,羊群、馬群到處都是,雖然苦,倒也苦中有樂。可是随着金人攻打過來,那裏就變成了地獄一般,金人殺個人如同殺雞殺羊一樣随便,不用理由就可以殺了你,奸淫擄掠,每占一處地方,把女子都奸淫了,但凡身高超過車輪的男子一律殺掉……”
周南低下頭,心裏不禁有些歉意:對不住了啊,阿骨打老兄,成吉思汗的罪過你分擔一些吧,反正你們也沒少殺人。
高遠聽周南說的悲戚,以爲周南低頭是難過,高遠安慰說道:“大郎,那金人也是人,到了我們無憂寨,一樣把他打跑就是。”
周南擡起頭,問道:“那金人若是占了易州呢?若是占了燕京呢?就任由這些胡人随意奸淫殺戮我們不成?把男子都殺光,把女子分給手下欺侮,把我們的财物牛羊都拿走?”
“胡人休想!”高遠一拍地面,可是又狐疑問道:“大郎,我們也隻是山間百姓,又不是大遼官兵,如何管得了這些?”
周南見高遠問到了正題,忙說道:“這次救公主,我才知道,搶公主印信的幕後人,極有可能是公主的姨丈耶律餘睹,他本是大遼伐金的東路軍都統,現在卻投靠了金人。這公主印信,據胡都古說,可以召集來不少人馬,耶律餘睹是想用這些人馬,充實他的部族實力,做金人走狗。大哥你說,既然碰上此事,你會看着公主被搶,讓這反賊得逞嗎?”
高遠忍不住雙掌互搓,興奮的說道:“奶奶的,當然不能便宜了這狗賊。”
周南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公主印信極有可能就是胡都古說的,聚集人馬的信物,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這些人馬在哪裏;他也不确定這耶律餘睹是不是在打燕京城的主意,也有可能是金人派耶律餘睹打前站。但是既然與金人有了關聯,他就不得不多想些可能了。
在他的記憶裏,關于公主印信這些事情是個盲點;最主要的是因爲,曆史沒有記載的,不一定不會發生,眼前的蜀國公主就是一個例子。
隻能是在曆史的大方向上不會變,其餘的,看來都要靠自己了。再不能啃老本了,說不定哪天是要吃大虧的。
高遠點點頭,說道:“大郎,你做事我向來信服,金人敢打過來,我們就趕他們出去,隻是,我們也才這百十來人……”
“有多少力氣,便用多少力氣,總是問心無愧便是。”周南說道,“我去路口看看,沒什麽事,我們也睡吧。”“我也去。”高遠一個人坐着嫌悶,随周南一起去了。
餘裏衍這才敢站起來,匆匆到溪邊洗了手,回山洞躺下後,卻怎麽也睡不着了。
這人果然是鐵骨柔腸,倒是自己将人家看成了貪财求利的粗陋之人。自己還用金銀來羞辱人家。想不到我大遼也有這樣的真英雄,不如成全他,留他在檀州,領一軍人馬,好男兒生逢亂世,自當建功立業,做個當世楊六郎……”
“噗嗤”,旁邊躺着的銀瓶突然輕聲笑了起來,“公主,楊六郎不好。”
“楊六郎如何不好?在我們檀州山上還有楊将軍廟,死後萬人敬仰,不枉英雄一世。”
“嘻嘻,楊六郎乃是與我大遼對立,公主不若讓他做個楊四郎……”
“楊四郎?——呸!看不擰爛你的嘴!”
“公主,饒了奴婢……嘻嘻……”
二人打鬧一番,知道有周南在外面,困意上來,不知不覺睡着了。
第二日,一行六人早早起來,依舊由左小四前面探路,高遠和周南二人在後門駕車趕路。山路崎岖,有時又是狹窄難行,幾次都要将牛卸了,幾個人擡着牛車過去,然後再套上車,繼續前行。
行了兩日,前面山勢雖然變高,但是漸漸平緩起來,有時還能碰到趕羊放牧的,見到幾個人駕着牛車經過,也不少見多怪,各走各的。
高遠看看周圍山勢,對高遠說道:“怕是快要過了昌平縣了。前面倒是好走了,再走半日,便是檀州界了。”
周南回頭看看餘裏衍,見她和銀瓶坐在車上,不知什麽時候還采了好多野花放在車上,現在正和銀瓶鬥起草來。
周南不禁搖搖頭,皇帝的女兒,倒是有氣派。縱然坐在牛車上也能是這樣氣場強大,輕松自如,就如同仍舊是前呼後一般。
“這裏是沙峪口了。”幾日來沉默寡言的胡都古忽然說道。
“沙峪口?”高遠反問道,“這裏離檀州還有多遠?”
“前面過了北嶺子,再走上幾裏路,就到檀州界了。”
“胡都古,再向前,是不是到雁栖州了?”銀屏在牛車上站起來問道。
“正是。過了北嶺子,就看到了。”
“公主,我們到家了。”銀屏高興的說道。餘裏衍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一聽說再走幾裏地就進了檀州了,高遠、周南也很高興,這幾天,雖說每天吃肉,可都是少鹽沒滋味的肉,别說吃了,一看到就想吐。好歹後來在路上遇到牧民,讨了些鹽,情況才稍好一些。
“到家了!”高遠興奮的大叫着,這兩日山路平緩,左小四也沒有去探路,六個人坐在牛車上,馬上就能好好歇息了,心裏說不出的暢快。
轉過山路,北面出現了一道橫亘東西的山丘,灰褐色的山上看不到什麽綠,“那便是北嶺子……咦?”胡都古正說着,忽然停住不說了。
隻見北面山丘上幾排沒有打旗号的騎軍,一字排開,刺眼的陽光下,兵刃的反光格外紮眼。要說沒有旗号,看那整齊劃一的氣勢,絕不是山賊。
“是官軍!”周南突然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