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走到餘裏衍身旁,問道:“實在是魯莽,将你的酒樓毀了。不知公主有何打算?若公主沒有去處,就暫時到我們山寨裏住些日子吧?”要是公主同意,那就讓左小四和高守孝兩個人帶她們過南面的無定河,然後向西進山,回他們的無憂寨。剩下他和高遠、高守忠三個人,就由此向西,故意引逗追來的官兵跟着他們進山,在山裏兜上兩圈,他們就能甩掉官兵回山寨了。
耶律餘裏衍卻搖搖頭,說道:“酒樓毀了就毀了,多謝大郎好意,我和銀屏要回家了。”
“回家?”周南詫異的問道,她的家不就是皇宮嗎?不是這南京的皇宮,也必然是上京、中京、西京的皇宮,可這些個京城,除了南京燕京平安無戰事,别的可都落到金人手裏了。
“回哪個家?”
燕京城内,元和殿旁的側殿内,蕭普賢女一邊聽着李處溫說話一邊心裏在心裏想着自己的心事。
“你是說,救走公主的幾個人乃是易州治下山裏的幾個漢戶?”蕭普賢女随口問道。
“正是。微臣連夜審問了胡都古的幾個心腹,還有酒樓逃走的夥計,救走蜀國公主的正是易州五寨嶺高家寨的漢人獵戶,爲首的一個姓周,另一個姓高,往年間也隻是平常獵戶,今年卻幹起了販酒的營生,酒樓夥計說到他那蒸酒倒是好酒。據胡都古心腹說,去年蜀國公主姐弟二人曾入山遊玩,途中遇到猛虎,是這姓周的獵戶相救,才得以認識公主。”李處溫不疾不徐的說道,提到蒸酒,又忽然想起一事,對蕭普賢女說道:“娘娘,這蒸酒正是酒樓縱火的元兇。”
蕭普賢女奇怪道:“何時這酒也成了縱火元兇了?”
李處溫忙答道:“微臣天明後派人搜查酒樓内外,酒樓前院、後院都布設了機關,更奇特是後院酒桶竹管噴射機關,其酒桶旁散放着十多個酒壇,那酒樓夥計供說這酒壇和這蒸酒正是那幾個獵戶所販。酒樓内還剩着一壇,想是慌亂之中不及使用。微臣試着倒了一碗,用火去點,果然就是昨夜士兵所說的地火。”
“竟有這般的酒?酒竟能生出火來,拿酒還如何飲得?”蕭普賢女問道。
“微臣已将那壇蒸酒帶來,正要請娘娘觀看。”李處溫說着,便有太監将一個酒壇搬了進來。
那酒壇也就是市井鄉裏常用的酒壇,黑釉粗陶制成,更談不上裝飾精美,壇口是一個白布包裹着的木塞。那太監将酒壇木塞拔開,一股清幽醉人的酒香在這側殿内飄散開來。
蕭普賢女忍不住贊道:“好香的酒。”
李處溫見蕭普賢女贊歎,便趁機說道:“娘娘既然覺得此酒清香,何不品嘗一番?”
蕭普賢女猶豫道:“隻是這酒……”
李處溫立即說道:“微臣斷不會不知輕重,要娘娘以身試酒。請娘娘放心,一來是這酒樓夥計說半月前已經賣掉一批,二來微臣也讓宮中釀酒太監品嘗過,隻說此酒甘冽清醇異常,卻又有花果之香,想是南朝方能釀出的聖酒,微臣這才敢請娘娘品鑒。”
蕭普賢女聽後才放心,雖然覺得自己貴爲堂堂一國之母,卻去喝這市井售賣的村酒有些不雅,可還是禁不住那酒香誘惑,接過太監雙手托着的盤中的酒杯,端起來仔細觀看,隻見這酒與自家宮中釀的酒不同,比山泉清洌,比花果幽香,喝一口下去,入口似一道火一般,細細回味卻又醇厚無比。這酒竟然比南朝送來的禮酒還要好,莫不是南朝新制的聖酒?
若說這幾個獵戶是販酒的,可這幾個山野村夫,粗夯獵戶,哪裏能釀的出這般美酒?想那南朝每次通使來人,送也不過送個十壇八壇的禦酒,這販酒的竟然能一下子送來二十壇,而且比那禦酒更好,豈不是可疑?
蕭普賢女又喝了一口酒,心裏想着這幾個獵戶的事,要說這幾個獵戶憑本事從南朝那裏能弄得這等好酒,運到燕京來販賣,也就算了。可是怎麽會偏巧就販酒販到蜀國公主隐居藏身的酒樓?又怎麽會湊巧能在有人搶公主印信時及時趕到,布設機關、将蜀國公主救走?
如此看來,豈不正暗合自己昨夜猜想:南朝派奸細混入燕京,勾連蜀國公主,作亂燕京,好給耶律延禧攻入燕京制造機會!
李處溫又說道:“在蜀國公主身邊三番兩次的引發事端,并且事涉南朝人和叛降金國的耶律餘睹,據微臣猜想,那蜀國公主身上必然有一樁大陰謀。”
此時的蕭普賢女幾杯蒸酒已經喝下去了,加上夏日上午時分,天氣炎熱,臉色竟然帶了些醉紅,聽李處溫說到大陰謀,問道:“依李太尉所見,該當如何?”
李處溫見蕭普賢女有了些酒意上來,趁機說道:“微臣特請娘娘恩準,追查蜀國公主,平息内亂,以免禍起蕭牆。殃及我大遼江山穩固。”
蕭普賢女不經意的看了李處溫一眼,默默盤算着自己的心事。
殃及我大遼江山穩固?什麽時候這大遼成了你的了?縱然自己丈夫不能執掌大遼正統皇權,也絕不允許有漢人、金人甚至奚人來奪了大遼江山,那她和她的丈夫就愧爲蕭氏一族和耶律一族的後人。眼前的這個漢人已經是身掌番漢馬步軍大權了,就連契丹人的兵馬都歸他統帥了,他一意追查蜀國公主是爲了什麽呢?
蕭普賢女心裏更是焦急,讓耶律佛奴派人去召蕭幹和耶律大石回京,也不知見到人了沒有?
心裏焦急,可是對于李處溫的話又不能不應付,蕭普賢女漫應道:“李太尉打算如何追查蜀國公主呢?須知蜀國公主此一離去,必然繼續隐姓埋名躲藏起來,甚或逃入南朝,追查起來便如大海撈針一般了。”
“娘娘,”李處溫見蕭普賢女意有所動,忙振起精神說道:“以微臣之見,蜀國公主即爲外敵勾連,必爲内應。既爲内應,則必不會遠離燕京。隻在燕京周圍派兵搜尋,必能捉拿到蜀國公主和那幾個獵戶,除此後患……”
李處溫剛說到這裏,隻聽門外有人說道:“幾個獵戶,竟惹得李太尉要興兵搜查,視爲大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