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形勢不妙,也不知道林牙是如何想的,竟然用這五千來人去硬碰南人五萬大軍,沖下來突襲一下也就是了,還要拼着命在這裏厮殺纏鬥,身邊親兵向耶律大石急道:“林牙,撤吧,這樣下去就走不脫了。白白損折在此。”
耶律大石長矛揮舞的絲毫不見吃力,看也不看說話的親兵,大聲喝道:“我豈會做此無功之事?且再殺一陣!”說完又和宋兵拼殺在一起,親兵們見無法勸回,隻得緊貼上去,護衛着耶律大石。
大石林牙是何等尊貴之人?那可是太祖一脈的高貴血統啊!連林牙都不惜身,他們又有何資格顧惜自己呢?
種師道站在一處石頭上,遠遠看着北面的厮殺,任何一個不懂軍事的人都能看明白,現在的遼軍已經失去優勢了,隻是在苦苦支撐,南面推上去的宋軍很快便要将遼兵圍住了,這群遼軍騎兵一旦被圍,那就是逐一被殺的下場,除非仗着馬快,趁早逃走。可是種師道眉頭卻依然緊縮,直盯盯看着前面。和诜現在隻覺得剛才的驚險頓去,隻等這些番人騎兵不敵遁去,那他就可以倚馬千言,将此捷報飛傳童宣帥了。
全靠了耶律大石率人死命拼殺,這才仗着最開始的掩襲和騎兵優勢,苦苦支撐着,煎熬着,以遼兵不斷折損的代價,保持了一種攻守平衡。
不過這種暫時平衡很快就被北面的形勢打破了。
因爲這幾天的倒黴蛋辛興宗帶着他的幕僚和潰兵們終于趕到了。
對于辛興宗和蕭幹,本來對大營被燒毀後的一切變動都是計劃好的,都是設想好的。辛興宗設想的是兩天之内逃過界河;蕭幹想的是趁亂追擊,殺退南人。辛興宗要求的并不多,留個全須全尾過河就行了,這本來不是過分要求,他在南岸可還有七千守軍呢。蕭幹要求更低了,隻要連打帶吓,南人能被趕過界河去,以雙方實力來說,這就是大勝了。
結果因爲這個半路殺出來的耶律大石,所有計劃全走樣了。
耶律大石的先行出擊,完全把辛興宗預想的接應部隊打亂了。也把種師道和和诜渡河作戰的計劃打亂了。辛興宗失去了接應,種師道沒有了可靠落腳點。一切靠兵力爲依托的優勢,全都沒有了。反而是遼兵,正好渾水摸魚。這就是耶律大石的狠辣之處。
耶律大石以自己這一軍的先行沖殺,使得宋人在河北岸的防護全失去了作用,變作了一片混亂之地。
奔向此處的蕭幹所部遼軍和宋軍西路軍,也都看到河北岸兩支厮殺的人馬中,有自己人在其中。這突然出現的混亂場面,讓一追一逃趕過來的兩路人馬也變得不知所措,不知道是殺過去還是混身其中一起殺敵。那種感覺就像是演員回到後台喝了口水,換了服裝,等再上台一看,有人把舞台占了。
從辛興宗大營中辎重糧草被燒毀那一刻起,辛興宗注定就隻能是一個配角了,隻能是一個失敗者了。
辛興宗太過大意了,以驕縱之兵,深入敵界二百多裏。加上辛興宗大意,軍務不修,又碰上個二世祖劉光世自己拆自己的台,趁亂被敵軍闖入營中,燒毀糧草。蕭幹樂得就像出門從天上掉下一大塊金元寶砸到他前面:隻要辛興宗手下兵士知道糧草被燒,宋軍就是不戰而敗的結局。再趁宋軍潰敗之際,風聲鶴唳,自己隻要追着殺就是了,保管讓宋軍一口氣逃過界河去。
所以辛興宗關鍵時刻還是拿得起放得下,在清點糧草後,不待營中生變,第二日一早便下令立即撤軍,并讓一名親軍趕回去向焦安節傳令,令其率軍及時趕到河北岸結陣禦敵。
按說這一番布置也算得當及時,至少能保護的西路軍周全,不至大敗。可誰知焦安節并沒有将七千人馬擺在河北岸接應他,因爲和诜要讓東路軍先過河,焦安節樂的有個理由不去趟這渾水;可誰知宋軍東路軍卻隻過去三四千人馬。
按說結陣防禦,也能抵擋住蕭幹。誰知可偏偏耶律大石,在最緊要關頭準時趕到。
辛興宗率軍趕到的時候,遠遠就已經看到岸邊兩軍的“迎接”。雙方厮殺的不亦樂乎,完全顧不上他這個原先的主角了。
從旗号上他自然看的出是種師道所率領的東路軍,雖然不知道種師道爲什麽會在這裏,可後面蕭幹追擊甚急,辛興宗想向兩側繞,可後面蕭幹已經率軍追了上來,辛興宗隻得停下來,将後面遼軍截住。
隻是辛興宗卻忘記了,他帶着跑回來的,可是那種根本忘記了号令的潰兵還有正殺的眼紅的敵軍追兵。
辛興宗帶着親兵反身截殺蕭幹的追兵,可辛興宗身後那些其他各營逃兵,離辛興宗遠以些的,卻止不住沖入了耶律大石和趙志、趙明兩軍厮殺的陣地中去了。也許是沒停住,也許是覺得人多處安全。反正是邊戰邊退沖進來了。
蕭幹和他手下的追兵自然也認出了耶律大石的旗号,本來自己這裏還是心虛人少,兵将不足,眼看耶律大石也在,自然是膽氣更壯,自己追趕的潰兵既然逃入陣中,這些遼兵當然也義無反顧的殺了過去。
其實也隻剩下辛興宗這一支人馬在陣地外了,更顯得辛興宗突出,更多的遼人追兵湧向這裏。辛興宗支撐不住,隻得也慢慢向後退。結果自然是退入了陣中。
辛興宗心裏這時候還轉着一個念頭:既然種都統在此,自己率軍向種都統靠攏,再由種都統指揮,那自己大敗而歸的責任,也能分給種師道一些。
這時候的耶律大石心裏才一塊石頭落地。自己孤軍涉險,敢以五千騎軍阻擋種師道五萬人馬,冒此大險,爲的就是給蕭幹創造機會。現在就看蕭幹的了。耶律大石向北看去,隻見北面陸續還有宋軍步軍,正在田野間四處逃散,身後是蕭幹手下騎軍,像追殺獵物一樣,追上去就是一刀,一條人命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逝了。
耶律大石見此情景,知道北面再無懸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