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給蕭高六、訛裏刺,令二人各率本部人馬,在宋軍大營東、西側駐守,時時騷擾宋軍。”蕭幹對身邊一名親軍說道。那親軍應了一聲,轉身上馬而去。
旁邊一名親信提醒道:“可用給大石林牙處通報?”
蕭幹冷冷一笑,說道:“大石林牙若是腹中有百萬兵,自然能打探到此間事,更會知道何時與我一同出擊,殺退南朝兵馬。若他連如何行事都不知曉,那告訴他這個酸腐秀才又有何用?!”
蕭幹随即上馬,大聲喝道:“兒郎們,回去讓我們的馬兒好生歇歇,它們比我們還要累。”帶領僅剩的百餘親軍,呼喝着,如一群被打殘的胡狼一般,帶着仇恨和血腥向北面奔去。
嚴格說來,耶律大石的确是個秀才,而且是代表着比秀才更有文化的高級知識分子——翰林。林牙一詞在契丹語中就是翰林的意思,耶律大石從小好讀漢書經典,而且文武雙全,精通契丹、漢兩族文字。28歲的時候,就參加遼國爲漢人舉辦的科舉考試,考中了進士,入翰林院,任翰林承旨,成爲《遼史》中明确記載的遼國唯一一個契丹進士,故此也被契丹人尊稱爲大石林牙。所以在契丹人心目中,耶律大石的技能屬性偏向于文,當然這是因爲耶律大石的騎射在契丹人中沒有他的文化水平那樣突出而言——在後來與金兵交戰的時候,耶律大石還光榮的被金軍俘虜了,不過耶律大石憑着英俊潇灑的外表和能說會道,硬是騙到了金人賞識,還送給他一個老婆伺候他,最後耶律大石把這個金人送的老婆竟然都說服了,甘願掩護耶律大石逃走。
對于耶律大石這樣謀略型的帥才而言,謀定而後動是其最鮮明的特點。耶律大石率領的這一萬多雜牌軍已經在新城這個地方駐紮了近一個月了。每日裏隻是謹守營寨,早晚點卯;再就是遠攔子盡皆派了出去,每日打探,如走馬燈一般進出大營。
一開始還好,這些個武将還能守這營裏——畢竟河對岸可是十萬大軍啊!南朝大軍不過河,誰會吃飽了撐的去惹事?随着這幾日遠攔子頻繁進出,越來越多的消息開始這營中散播。說什麽南朝西路前軍一路向北,殺到了涿州城南,連西路中軍也已到了涞水大營。又說四軍大王蕭幹躲得找不到人了,更有說蕭幹手下人馬已經悉數爲南人所敗……各種說法,不一而足。隻是主帥大師林牙依然穩坐帳中,也不擊鼓聚将商議軍情,也不出營察看軍務。
蕭乙括最是耐不住性子,已經連着幾天來耶律大石帳中讨戰了。蕭乙括一進大帳,就粗聲粗氣的嚷道:“林牙,聽說西邊那裏都殺過來了,這南人太也欺人,某願領軍出擊,渡河劫營,把這些南狗殺退百十裏去。省的每日間在此悶坐。”
耶律大石對蕭乙括這般請戰早就習以爲常,溫言勸道:“那宋軍孤軍深入,兼是驕兵,何愁不敗?隻是此時銳氣未失,豈可拿我契丹兒郎性命與他相搏?”
蕭乙括急道:“隻這般,打又不叫打,如何能出這口氣?”
耶律大石正色道:“兵事乃一國大事,匹夫義氣豈可與之等同?我等乃是身負重責,非是圖一時之快。我若移師西向,河南宋軍豈不乘勢過河?蕭将軍,隻再等上兩日,必有你出力之時!”
蕭乙括根本沒有聽明白耶律大石話中含義,又不能駁了主帥将令,還是嘟嘟囔囔,不肯離去。
正說話間,一名遠攔子由帳外進來,向耶律大石禀報道:“報林牙:昨夜蕭都統帶人燒了宋軍中軍大營。現正分東西兩路圍打宋軍大營。”
蕭乙括這一旁聽到燒了宋軍糧草,十分高興,正要上前請戰,随着一聲“報”,又有一名遠攔子應聲進來,跪倒說道:“報林牙:河對岸宋軍營中旗幟未變,我等卻在宋營西處河岸發現無數宋軍正沿河西行。”
“營中旗幟未少,卻另有兵馬沿河而去,這分明是宋軍金蟬脫殼啊。”耶律大石聽遠攔子報完,多日來沉穩不變的臉上也終于露出喜色,沉寂多日後,聚将鼓終于響起。
大帳中,耶律大石一身盔甲,昂立座後,先巡視一遍衆人,見衆人都是摩拳擦掌,這才向帳中衆将道:“衆将聽令:蕭都爾領五百人駐守本營,旗号不變,一如往常;蕭乙括帶三千騎軍,沿河西進,務要趕在宋軍前,奪下宋軍渡河口,守住渡口;其餘人等,随我掩殺宋軍!”
帳中各将齊齊抱拳,轟然接令,一掃連日來沉悶之氣。
和诜這位正自我感覺良好的老帥哥,在決定了還是穿保命要緊的盔甲後,就一直面帶春風。這并不是因爲能說動種師道這個軍中重量級人物而沾沾自喜,在他看來,“以文禦武”這是藝祖定下的規矩,這些軍漢隻能供驅使,而不可共朝堂。立下軍功,自有良田美妾、恩蔭富貴賞賜,良田美宅,随你怎麽擁有。可是國家政事,就不須你一個莽漢來多舌了。
和诜現在心裏是又喜又憂。喜的是,遼賊果然式微,北有金國大軍壓境,南面這裏自然兵力空虛,自己這裏隻要揮師過河北上,便可直驅燕京。憂的是,自己已經是急不可待了,據探子所報,那西路軍中軍已趕到涿州城下了,眼看這天大功勞便要落入到西路軍手中了。而他這裏還未過河,這如何不讓他心急如焚?
幸喜這種師道還算識相,行軍布置上沒有敷衍推脫,省卻他費心勞神,若能直取燕京,也可分給他一番功勞。如今西路軍已然深入遼國内地,他東路軍自可從西路軍過河處渡河,然後沿着西路軍行軍路途,一路北上,若有敵情,自有前面的西路軍在前面擋着,如若沒有敵情,也不如他這心無旁骛、一路行軍的東路軍行軍速度,到時自然是西路軍栽樹,他東路軍乘涼。至于耶律大石,大概現在尚在河北岸謹守吧?“呵呵。”和诜差不多已經笑出聲了。他也是十年寒窗苦讀,才得個知雄州的差遣,已然有五年未曾升遷了,想不到他和诜也會有宰執國政的風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