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興宗不由心中冷哼一聲,這幫酸人,濟得什麽鳥事?心中雖然不喜,卻也不敢得罪這班人物,強自鎮定,連聲安慰道:“諸位莫亂。宵小之輩作亂,不足畏也。想那番人不過兩萬人馬,我大軍兵精糧足,步步爲營,怕他何來?”
一席話頓時讓這些剛才還臉色發白的幕僚們安下心來,其中以人仍不放心,問道:“這東北向變亂陡生,不知這番人是何謀劃?我等所在這大營可能堅守?”
辛興宗不以爲意說道:“縱使前軍生變,前軍不能固守營寨,也可上馬逃生,且這前軍距此處甚遠,我軍又得大火示警,番人必不會行此偷襲蠢事。我這大營連綿數裏,奇正相應,内有數萬精兵,諸位隻請安心靜坐。”衆人聽了辛興宗一番話,紛紛誇贊道:“有辛都統運籌帷幄,有童宣帥坐鎮統領,有官家天威福佑,定能一戰而勝,克複燕京。”
辛興宗正待謙遜幾句,一名年輕男子長身而立,向辛興宗一抱拳,道:“番賊膽敢孤軍追擊,必是番賊孤注一擲,我等可大開寨門,列隊而出,騎軍出兩翼,圍而剿之,一舉全殲。此誠賴都統之雄威也。”
旁邊幾名幕僚也是紛紛贊同,其中一名幕僚說道:“若辛都統給某一支人馬,定能在寨門外破此敵軍。隻請辛都統在這中軍大帳爲某溫酒請功。”
辛興宗擡頭看時,卻是一個名叫葛元德的士子,本是太學外舍生,本是托了入内省副都知宦官李大人,才得跟随童貫帳下。此番北進,也是追随而來,平日裏也好談弓論箭,自稱也能騎得劣馬、射的硬弓,甚是自矜。
“娘的,你以爲你是關羽溫酒斬華雄啊!”辛興宗心裏暗暗呸了一口,身爲統軍大将,畢竟不敢兒戲,用這些口燦蓮花的人來領兵上陣,隻是安撫道:“衆位且在帳中安坐,上陣拼殺自有軍中兒郎。”轉身向外下令道:“令各處嚴加防備,若有異常随時來報。”
“是!”傳令兵答應一聲,急忙出去了。
王稟感覺麻木了一樣,隻有耳畔的風呼呼吹過,身邊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從營寨内逃出來到現在,隻覺得像是過去半夜一樣,其實才一盞茶時間不到。隻是因爲太緊張了,時間過的慢了下來。王稟默算時間路程,從範陽村到涞水大營,才剛剛跑了一半不到的路程。而後面追趕的番兵漸漸趕上來了。
契丹人騎的都是蒙古馬,後世的成吉思汗就是騎着蒙古馬征服的世界。蒙古馬長的矮,而且跑的慢,但是它适應性和耐久力強,越跑下去,越顯現處了它驚人的耐力。宋軍騎的是什麽馬?雜牌馬,就是什麽馬都有,什麽吐蕃馬、河西馬、川馬,也别說什麽優點了,能有馬騎就不錯了。所以王稟這些人騎的戰馬速度漸漸放緩,而後面遼人的蒙古馬還是氣力悠長,絲毫不見減慢。
兩撥人之間的距離漸漸拉近,越來越近了。連騎手斥喝馭馬的聲音都聽的清楚了。王稟看看前方,仍是黑漆漆一片,不見燈火。他和親兵是在後面才走的,起初在馬上幾箭過後,番人就沒人單獨沖在前面了。王稟心裏漸漸變得急躁了,再這樣追下去,不用半刻鍾,番兵就可以在馬上将他們當野物射了。
王稟幾次将短劍抽了出來,想向戰馬臀部刺上一劍,可他心裏實在不忍,這馬已經陪伴他三年多了,大不了轉過身和後面的人拼了。
忽然前面的人歡呼起來,一串光亮,遠遠出現在夜空中,王稟迎着風,努力辨認,光亮也越來越明顯,那正是宋軍營中最高的刁鬥上挂着的風燈,風燈下面隐隐約約出現了一點點的燈火。
是主力大營!王稟欣喜的也要叫出來了,而後面的追兵卻開始叫罵着,胡亂射箭,看來對追殺這些宋軍已經不抱希望了。
大營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了,堅實的寨牆、高大的旗杆、寨牆上點點燈火,王稟拼力喊道:“回營!回營!”
前面的人糾正一下方向,朝着光亮處的大營沖了過去。
“伏羅!”
“殺!”
……
王稟猛然一驚,擡首看去,隻見西方沖出一隊騎軍,斜刺裏殺了過來,明晃晃的鐵盔鐵甲。
“伏兵!”王稟大喝一聲:“殺!”
這時候,躲是躲不掉的。如果想死,就躲開前面那支伏兵,問題是,後面的這支追兵會像追趕獵物一樣,在後面輕松将他們射殺。
宋軍打起精神,揮舞着兵刃,向前面的遼軍殺了過去。兵刃的寒光、鐵器撞擊在一起時的脆響、喊殺聲、慘叫聲,立刻混雜在一起。戰馬的速度帶來的沖力,更是加重了厮殺的慘烈,一槍刺去,甚至槍頭頂着對方的屍體就沖了過去,生死關頭,都是拼盡全力,是以兩軍交錯而過,地上頓時就多了幾十具屍體,失去主人的戰馬受驚一般逃離了這血腥的土地。前面的人沖過去後徑直向大營飛奔而去,後面的人,像闖關一樣,鼓足力氣,去賭能不能過去。闖過去了,便是生。口中的大喊,一半是給自己鼓氣助威,另一半倒像是遠遠的向大營叫門一樣。
前面的一停滞,蕭幹終于帶人趕了上來。宋軍大營就在眼前了,這股宋軍也沒有被他追上殺掉。他的算計已經落空了。縱然這時候蕭高六率軍趕了過來,也是晚了。
他原本的計劃就是悄無聲息的吃掉這股宋軍前軍,然後東西兩側一起突襲宋軍大營,他手中隻有不到兩萬人馬,隻能是攻其不備,打掉起銳氣,然後斷其糧道,宋軍自然不攻自破了。現在宋軍大營中必然戒備森嚴,還談什麽突襲?
現在隻有拿這些逃跑的宋軍出氣了。蕭幹将劍一揮,喝道:“殺盡這宋軍!”
不待發令,正沖出來截殺王稟的蕭高六調轉馬頭,追着王稟等人向宋軍大營沖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