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見面之下,都是分外驚喜,互道别情。隻是此時楊可世背部和腿上的傷剛剛找到一個不太疼的姿勢,一翻身背部就跟撕裂開一樣疼,這樣躺在床上,未免有些尴尬。
老鄭頭也不是婆婆媽媽之人,簡短幾句後,不再多說,拿過藥箱,吩咐幾個随從幫忙,将楊可世大腿傷處褲子剪開,又将背部衣服剪開,先檢查了一下,發現兩處傷口都挺嚴重,背部肉薄,被箭矢射中,幸虧有肩胛骨擋着,才沒有傷到髒腑。那腿上皮糙肉厚,隻是槍頭紮上去,傷口開裂有些吓人,流血過多。
老鄭頭驗看過傷勢後,用煮過的布帛蘸着燒酒,一點點開始清理創口。這也是周南提醒的,畢竟這也是盡量減少感染的必要措施,做起來也有條件,無非就是燒些開水。老鄭頭熟練的擦拭幹淨創口,拿一柄鋒利小刀清理了淤血爛肉,将生肌止血的藥粉先撒上一層,又将一塊塗抹了一層黑色膏藥的細紗覆蓋這創口上,然後包紮好。處理完兩處傷口,老鄭頭才直起身來,長舒來一口氣。
一直以來,周南以一個現代人的醫學知識,是不怎相信這樣大的創口,竟然能不做縫合,就能愈合的——雖然傷口後續還要隔些日子換上幾次藥。可是或許是這個時代人的體質本身或許還有着更更大的自愈基因,也可能就是這個時代的醫生治愈外傷時所采用的藥膏,真的有很強的生肌愈合的功效。隻是周南可從來不敢想,如果有一日自己身上也需要這樣處理傷口的時候,自己的體質是不是能很配合這種黑乎乎的膏藥?到時候就隻有自求多福了。
楊可世從敷好藥後,也自己感覺着傷口處一陣清涼,一股涼意沁入到了骨頭裏,再也沒有了剛才那股鑽心疼痛,自己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來,連勝稱贊老鄭頭,不愧是軍中妙手。老鄭頭見楊可世精神稍安,這才重新向楊可世行禮道:“鄭舜臣見過楊钤轄,适才在寨牆上,竟未能認出钤轄,還請恕罪則個。”楊可世忙擺手道:“鄭先生莫要多禮,還沒有謝過鄭先生救治之恩,折煞在下了。”高遠笑着說道:“你二人不要忙着多禮了。楊将軍手下傷兵還等着你呢。”老鄭頭這才說道:“钤轄休要亂動,待我給這些負傷之人去處置了,再回來陪钤轄。”
臨走老鄭頭又想起來,對楊可世說道:“钤轄背部創傷幾傷及内髒,猶爲危重,必須靜養月餘,方可略微活動。不然創傷複發,隻怕這一輩子都要做一殘廢之人了。”
楊可世趴在床上,嘴中向鄭舜臣道了謝。
老鄭頭帶着兩個幫手去給宋軍中的傷兵挨個包紮處理。傷輕的由那兩個幫手包紮處理,傷重的老鄭頭就親自上陣。忙亂了半晌,老鄭頭這才自己一個人繞了回來。
高遠和周南二人都還在楊可世這間屋子裏坐着說話,老鄭頭一進屋才發現高遠背上也有一道傷口,隻是當時簡單包住了。老鄭頭連忙又出去找來藥箱子,要高遠脫掉上衣,爲高遠包紮。高遠的傷口隻是一道刀傷,很快就處理完了。高遠就那樣披着衣衫趴在椅子靠背上,和楊可世、周南說着話。
周南也請老鄭頭坐下歇息,說起老鄭頭與楊可世重逢,老鄭頭這才向高遠、周南二人解釋道:“當年我曾在泾源軍中做過種老經略府下書記官,與楊钤轄在種老相公府上也曾相見,算得舊時。”楊可世在異域番邦的山寨裏,意外相逢故人,也是格外高興,對老鄭頭道:“钤轄是舊稱了,現在改爲統制。我如今是童宣帥手下西路軍中先鋒統制,種老相公也在童宣帥帳下聽令,是東路軍都統制。”老鄭頭不禁歎道:“當日從軍中離去,還道這一世怕再見不到各位,誰曾想,連種老相公都近在咫尺。”
二人唏噓一番,周南高興的對楊可世道:“剛才正想怎生要楊統制在這鄙陋之處多将養些時日,現在卻不必客套了,都是一家子了。”
高遠也高聲附和,正說着,高芸從外面進來。原來剛才周南已經叫張義老婆告訴周芸,再多做二百多人飯食來,送到操場這裏。二百多人的飯一下子也做不出來,隻是做了一半。高芸聽說官軍敗走了,寨子裏的人都這前面收拾,心裏擔心,就顧不上帶人繼續做飯,帶着另外幾個人将飯送到操場來來來。操場上、寨牆上哪裏都看不到高遠和周南兩個人,打問别人,才知道這這裏,就直接找來了。
周南特意将此間房屋給楊可世單獨使用,故此房間内隻有高遠、周南、鄭舜臣和楊可世四人,高芸一眼便看見高遠披着的衣裳上面血染了一道痕迹,煞是刺眼,高遠還滿不在乎的趴着說笑,再看看周南,周南肩頭處衣衫更是紅了一片,而且周南的左胳膊被老鄭頭包紮的已經死死固定住了,動也不能動,看起來比高遠的還嚴重,登時眼内淚水滾動,又見房間内有外人在,不便問周南,強忍住焦急,問高遠道:“哥哥傷勢可要緊?”
高遠一拍胸口,咧嘴說道:“能有甚麽要緊?!就是餓!”高芸忍不住嗔怪道:“也不看看背上那一道血印,還貧?!飯已送來了,我去給你們盛來。”說着轉身便向外走去。
不一會兒,高芸提着一個飯盒走了進來,先盛兩碗飯給來老鄭頭和楊可世,又給高遠盛了一碗,又盛了一碗,才遞給周南,見周南隻能擡右手接住飯碗,又不知他如何吃飯,想問又怕羞不敢問,隻是低頭出了房間。
鄭舜臣吃了一口,忽然對周南道:“也不知可有腌菜,煩大郎找高小娘子問問。”周南說道:“平日裏不吃,忽然便要吃甚腌菜。”邊說着,便走了出去問高芸。出門後在轉角處正遇到高芸一個人發悶,便問道:“芸兒,老鄭頭來着我問可有腌菜?”
高芸扭着頭氣惱道:“吃甚腌菜?沒有!”說完話,又忍不住轉過身來,痛惜地用手輕輕握着周南被縛住的胳膊,低聲恨恨說道:“大郎這次可記住吧,莫要再不惜身子了。”
周南笑着說道:“不妨礙,養幾日便好的。高大哥背上也傷了,怕是不能躺着睡了。”高芸氣的把周南胳膊一推,說道:“你二人就比着挨傷吧。”扭身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