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拓家在黑水鎮燕軍司影響力大不如前,縱是大夏能夠真正在西夏屹立起來,他們佘拓家也難以改變這種局面。
而若是以後大宋得到西夏,那這對于他們來說未免不是種契機。畢竟, 宋帝已經爲營救女帝而許下承諾。
其實佘拓護在城頭聽到武尚雲說及和趙洞庭談判經過的時候,就已經怦然心動了。隻是有些惋惜,他們佘拓家如今并未在大夏軍中占據主導地位。
當然,話又得說回來。若是占據着主導地位,他便也不會如此動心了。
不管是篡位稱帝,還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都更爲讓這些頂尖家族動心。
現在的佘拓護如果不是要刻意裝作自己還占據着主動權的模樣, 怕是都會屁颠屁颠主動去找軍情處。不至于讓人家到他府邸中來。
近夜。
中興府内最近數年聲名鵲起的富商,幾近壟斷城内糧行生意的祝康成帶着數個家丁、擡着禮品進佘拓護臨時居住的府邸。
這并不是什麽稀罕事。
自大夏軍拿下中興府, 誰也不知道西夏以後會是什麽模樣。而這些商人們,最擅長的便是左右逢源。并不僅僅隻有祝康成來見佘拓護,其餘武尚雲等各家府邸,也幾乎都是每日裏有商人登門,各帶着厚禮,絡繹不絕。
爲的,隻是讓大夏軍放過他們。畢竟現在大夏軍控制着城内,真看他們不順眼,率軍強搶他們的産業,他們也無話可說。
這十餘日來,并非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佘拓護當然不會親自相迎。祝康成隻是被士卒給帶進去。
府邸内守衛很是森嚴,穿着甲胄的侍衛幾乎随處可見。讓得這原本頗爲雅緻的府邸愣是顯得頗具肅穆之氣。
大腹便便的祝康成年紀約莫四十餘歲,眼睛很小,臉上有着商人的謙卑。這年頭,商人再有錢, 社會地位也不高。
這副模樣的祝康成, 怕是誰也想不到他會是大宋的暗探。而且, 在暗探中的地位還不算高。
大宋暗探的地位, 從來都不是和他們的财富、身份直接挂鈎的。因爲他們明面上的身份,全部都隻是僞裝。
也許,在某地内如日中天的人物隻是個最底層的暗探。而城中挑擔賣菜的農夫,卻可能是他的頂頭上司。
這全是吳連英和萱雪這兩任軍情處在趙洞庭的授意下安排的,爲的,就是讓大宋的軍情處更加神秘,更加難以捉摸。
祝康成跟着侍衛到府邸内正堂以後,便看到佘拓護大馬金刀地坐在正位上。
在他面前,是個頗爲漂亮的妙齡女子,半跪在地,怯生生地在給他捏着腿。
祝康成進屋便對着佘拓護拱手,“祝康成見過佘拓大将軍。”
自有士卒将他攜帶的那些禮物擡将進來。
打開箱子,有箱布匹,有箱字畫,還有箱金銀珠寶。
饒是佘拓護都有些吃驚,沒想到祝康成爲掩人耳目,還真舍得下這樣的血本。
雖然他佘拓護未必太将這些東西放在眼中,但這些東西也絕對是價值不菲了。
他的臉上露出些許笑容來,道:“祝老闆客氣了。”
然後輕輕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幾個侍衛退出屋去。
佘拓護拿開婢女的手,道:“你也下去。”
侍女微愣,俏生生地應了聲是,便也向着屋外走去。
佘拓護對着祝康成伸手,又笑道:“來,祝老闆這邊請坐。”
祝康成讪讪笑道:“這如何使得,小人哪敢與将軍平座……”
佘拓護道:“讓你坐便坐,無需客氣。”
祝康成便帶着惶恐之色走到佘拓護的旁邊坐下。
佘拓護神色忽的變得有些幽深起來,聲音極低道:“不知宋帝願給我開出什麽樣的條件?”
祝康成臉上的謙卑之色也悄無聲息的沒有了,輕笑道:“皇上給武尚雲開出的條件,便是給佘拓護将軍你開出的條件。”
“當真?”
佘拓護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意,連眼中都有驚喜光芒掠過。
他自問現在佘拓家已經不能和武家相提并論,趙洞庭能給他這樣的條件,已經滿足他心中所有的憧憬。
祝康成輕輕點頭,隻卻又道:“隻不知,佘拓将軍可有把握将女帝安然無恙地送出城去?”
佘拓護砸吧砸吧了嘴,沒敢輕易回答這話。
祝康成幽幽道:“佘拓将軍,若是能救下女帝,那自然萬事好說。而要是沒能救下女帝,反而導緻女帝遭遇什麽不測,那你們佘拓家……也就沒有繼續延續下去的必要了。”
佘拓護悚然變色,連道:“容我再想想,必定想出個萬全之策來。”
祝康成又道:“我倒是有個法子,隻是不知道佘拓将軍有沒有這個膽量。”
佘拓護凝眉沉思了下,低聲道:“願聞其詳。”
祝康成道:“我可以傳信皇上,再度派遣大軍兵壓城下。到時候武尚雲等人必定率軍前往城頭抵禦,不管他們帶不帶女帝前往,佘拓将軍你應該都有機會的。他們對你,總不會有太大的防備吧?或許,佘拓将軍你完全可以在城頭将他們全部斬殺,得以功上加功,你說呢?”
佘拓護有些變色。
他也不是傻子,雖然祝康成的這個辦法的确不錯,但其中兇險,他也是想得到的。
過半晌,他說道:“如此,我在城内豈不會成爲衆矢之的?”
祝康成道:“利益往往和兇險是并存的,就像咱們經商的。利潤越大,往往風險也越大。貨物從西夏運往大宋,或許有兩倍的利潤,運往西域等地,能有數倍的利潤。但運往西域之地途中的兇險,就不是運往大宋途中可以比較的了。隻要佘拓将軍你能夠支撐到我們大宋禁軍破城,難道還需得怕武尚雲那些人能夠拿你如何麽?”
佘拓護皺着眉道:“那若是我沒能夠将女帝給搶過來呢?”
祝康成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我們皇上,要的是女帝安然無恙。如果佘拓将軍連這點都做不到,那……不具備資格和我們合作。”
他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佘拓護若是不能夠将女帝給救下來。那佘拓護就算涉險,也不關大宋的事。
趙洞庭可以爲李秀淑前來西夏,但絕不會爲佘拓護而強行破城,置女帝的性命于不顧。
佘拓護又沉吟良久。
最終,輕輕點頭,道:“那便請閣下傳信給宋帝吧!”
祝康成深深看向他,“佘拓将軍應該是有誠意的吧?”
佘拓護道:“我豈敢拿整個佘拓家開玩笑。”
“好。”
祝康成這才起身,對着佘拓護拱拱手,向着府邸外走去。
就在這夜,掌櫃的和君天放便得知佘拓護已經答應合作的消息。
掌櫃的問君天放道:“國丈,您是不是這就将消息傳給皇上,讓他率軍攻城?”
君天放卻是搖頭,道:“你們不是還和西平軍司那個什麽司空家的主将也牽上線了麽,且看看他如何說罷!”
君天放知道趙洞庭要救李秀淑的決心。是以,單單隻這佘拓護答應,他并不滿足。
他想要的,是萬無一失。
單單佘拓家的力量,未必能夠虎口奪食,将李秀淑給安然無恙的搶過來。但若再加上司空家,那可能性就高多了。
掌櫃的聞言隻是點頭,“好!”
到夜裏,剛剛從佘拓護府邸出來沒多長時間的祝康成便又去了西平軍司主将司空恒的府邸。
司空恒乃是司空家家主司空烈長子,文武雙全,在高閥子弟中算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遠遠不是他的弟弟司空洛那樣的纨绔可以相提并論。雖以往坐鎮西平軍司的司空家實力并不如其餘三家,但現在,因佘拓家大不如前,他們在四家之中也不再是個相對透明的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