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人到得帥帳之内。
這回柳弘屹親自請王子乾落座。
衆人對他的态度自然也不不再如之前那般滿是懷疑,咄咄逼人。
“哈哈!”
柳弘屹在主位坐下以後,又是朗笑兩聲,道:“子乾棄暗投明, 我軍又斬殺如此多的破軍學宮高手,我軍大勝可期啊!”
帳内衆人都是笑着點頭。
張紅偉看向王子乾,也不吝啬誇贊,道:“子乾兄弟心懷蒼生,實乃大義。”
王子乾對此隻是拱手輕笑,道:“子乾隻是心中始終不敢忘卻鄉親們對我的幫助而已, 實當不得将軍如此誇獎。”
張紅偉這回總算是自我介紹, “子乾莫再如此叫我, 我名張紅偉,現任天機軍軍長。若不嫌棄,以後便喚我張兄便是。”
他的年齡應該隻是稍長于王子乾。
而男人之間的情誼便就是這般奇妙。隻要瞧對眼,稱兄道弟是自然而然的事。
“原來是張紅偉軍長,久仰大名了。”
王子乾笑道:“我可是在蜀中就曾聽說大宋有神箭将軍,例無虛發,沒想到今日得見卻有眼不識,真是……罪過。”
帳内衆人聽他這般說,隻又是大笑。
張紅偉謙虛道:“現在我大宋軍中神槍手無數,我這手箭法,可快沒有用武之地咯!”
直好陣說笑,衆人才談論正事。
王子乾也算是初步認識這帳内的諸位将領和洪無天、嶽玥等人。
剛說到正事上,柳弘屹的眼神便是向着王子乾看去,問道:“子乾賢侄,敢問橫山寨内此時大理軍卒還有多少人馬?”
王子乾并未猶豫, 直接答道:“我和池風鼓各領軍卒近十萬,若是那些車夫、雜役不算,應該還有十三、四萬的樣子。”
而其餘人, 自是之前攻打大營折損的。多的不說,六、七萬怕莫是有的。
當然,這個數字,隻要等得宋軍們清理好戰場,柳弘屹等人便自能夠得到大概的數目。
柳弘屹這個問題隻是引子,真正想問的自不是這個。
聽得王子乾答複以後,他緊接着便又問道:“還有十三、四萬軍馬,子乾賢侄認爲,池風鼓可否會繼續出城來攻打我們?”
王子乾稍作沉吟才做答複,“大概是不會的。”
他眼神從帳内衆人身上掃過,正襟危坐道:“我和池風鼓麾下大軍俱是從大理各府各郡各鎮各部湊來,成分頗雜。而這些人各成團體,我以前雖爲主将,但其實下面那些家夥也并非就對我言聽計從,隻是各懷鬼胎,占便宜可以,打硬仗則是互相推诿。想來,池風鼓軍中情形也和我差不多,要不然他昨夜便不會隻率兩萬禁軍前來攻營,定然是那些部族将士被打怕了,不願意再來打這樣的硬仗。”
說到這,王子乾忽的輕笑,“而眼下我雖投向大宋,但池風鼓想要命令原本我麾下那些軍卒怕也是不易。他要凝聚這些人都足夠讓他勞神費思的,短時間内都定然沒有什麽精力再來出城攻打大營。縱是要攻,也得他在那些人心中初步建立起威信才行。”
柳弘屹等人聽得這話,神情悄然放松了不少。
若是池風鼓不計代價,傾巢而出再來攻打大營,雖營中火器足備,但隻怕也又将是場苦戰。
柳弘屹又問道:“那若等我們數萬援軍趕到,要破掉橫山寨,子乾賢侄你覺得勝算約莫能有幾成?”
王子乾道:“勝算六成,但……想要破城,折損必然慘重。”
“爲何?”
柳弘屹追問。
王子乾給出的這個預估,顯然讓他不太滿意。
帳内衆人也都是看着王子乾。
畢竟,他才是真正最爲了解橫山寨内大理軍卒實力的人。
王子乾道:“大理軍雖在我和池風鼓的率領下三次攻營失利,但這是敗于大營内火器強盛,敗于諸位将軍率衆死抗。若尋常大軍,怕是早就被我們打敗。憑心而論,那些部族軍卒卻先不說,其實大理禁軍是不弱的。眼下橫山寨内雖無多少熱氣球,但還有投炮車等無數,我軍要想破城,真正要付出不少折損。畢竟……那可是十數萬大軍啊……”
柳弘屹等人俱是沉默。
而王子乾忽又道:“要想覆滅他們不易,不過……要想将他們驅趕出宋土,卻是不難。”
他臉上泛起微笑。
柳弘屹微微動容,“圍城必缺?以擲彈筒強力震懾他們?”
這的确是個不錯法子。
隻要将那些大理軍給炸怕了,待他們看不大希望,又斷絕橫山寨西糧草運輸途徑。城内大理軍必然突圍回國。
隻王子乾聞言卻還是搖頭,道:“非也。要讓他們退軍,不需費一槍一炮。”
“哦?”
柳弘屹更是動容。
帳内衆人眼中也都是有精芒劃過。
朱海望輕吸涼氣,好似想到什麽,忽道:“子乾兄弟之意,莫非是……攻心?”
王子乾頗有些驚訝地瞧了朱海望一眼,大概沒想到朱海望竟然能夠有這般見解。
随即他點點頭,道:“我和池風鼓在鬼谷學宮中求學十餘年,以我對他之了解,其人頗爲穩重,隻要有餘地,便隻想着萬事求穩。若是諸位将軍率軍随我前往橫山寨外,再向城内抛射我已投宋的消息,城内本就因爲連敗而亂的軍心必然更亂,在這樣的情況下,池風鼓想要安撫衆将也是爲難。以他性子,十有八九會選擇率軍返回大理。”
張紅偉聞言微微皺眉,“隻若如此,他率軍回去以後,還不得被那段麒麟軍法處置?”
“不會。”
王子乾搖頭笑道:“這也是我爲何要去城前的緣故了。我投了宋,池風鼓又豈不會将此役所有罪責都推脫到我身上?”
張紅偉道:“可聽聞段麒麟也是大才,難道他就看不出來?”
王子乾道:“看出來也不會真拿池風鼓怎樣的。不處置他,會讓池風鼓心生感激。處置了他,卻可能寒了我那衆師兄弟的心。縱觀宋、理之戰,大理連戰連挫,連秦寒當初率軍攻雷州都被打退,若是因爲戰敗就輕易要受處置,以後鬼谷學宮誰還敢輕易領軍挂帥?”
他微微搖頭,有些慨然道:“論兵家之才,鬼谷學宮之中,的确無人能夠和秦寒比肩啊……”
“你也不能?”
柳弘屹輕笑問道。
其實王子乾剛剛這番見地,就已經是讓得他頗爲驚訝了。
這些鬼谷學宮弟子,的确個個不俗。
以王子乾性子,此時竟是點頭,“不能。我在學宮之中和他論辯數次,從未赢過。”
柳弘屹等人都是有些感慨。
朱海望道:“我都曾聽聞皇上說過秦寒其人算無遺策,可惜,不能爲我大宋效力。心腸,也太狠毒了些。”
王子乾道:“慈不掌兵。鬼谷學宮出來之人,雖不說個個都如秦寒那般無情,但也差不多了。”
然後便又将話題引回到正題上,看着柳弘屹道:“安撫使是打算驅退大理軍,還是……想要将他們悉數覆滅?”
“六成……”
柳弘屹微微沉吟,瞧了瞧張紅偉,道:“這事,要不然咱們還是先向皇上請示?”
張紅偉輕輕點頭。
若是攻打橫山寨,會付出多大的代價,現在誰也說不準。而大宋面對的敵人,可不僅僅隻有這支大理軍而已。
北方還有元朝虎視眈眈,柳弘屹他們當然不敢就這般擅自拿定主意。
隻不多時,柳弘屹親自執筆,軍營内便有信鴿飛起,向着長沙城方向而去。
橫山寨内。
池風鼓已然集結兵馬,隻是苦等,卻是始終不見宋軍軍營那邊有什麽消息傳來。
這讓得他心中漸漸有種不詳的感覺滋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