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日下午,太陽偏西之時,蒼梧縣前土道上,有數十騎兵拱衛着一馬車駛來。
雖人數不多, 卻極具威儀。馬車旁兩個士卒扛着“骨”字黑色大旗,後面士卒刀兵林立。
前面一個穿着甲胄,頭戴氈帽的女真族将士領路。
到得城門前,女真士卒高呼道:“奉完顔将軍之命,請骨格力将軍前來家宴共飲!”
他從懷中掏出塊橢圓形令牌,令牌上刻着完顔兩字。
守衛城門的士卒跑上前檢查過令牌, 恭敬對着馬車躬身,“請骨格力将軍入城。”
馬車裏隻是傳說淡淡的似應答又似悶哼的聲音。
數十騎拱衛馬車往城裏而去。
街道上雞飛狗跳。
蒼梧隻是個下等縣城,但也是和梧州城遙相呼應的有重兵把守的倚縣。當初阿裏海牙攻廣西時, 蒼梧縣知縣和駐蒼梧縣的軍隊統兵怕蒼梧縣城毀人亡,率軍出城抵擋元軍,最終全軍覆沒。蒼梧縣的百姓因爲他們的犧牲而得以保全下來,是以到現在縣城内還有兩萬地多百姓留居。
骨格力原本隻留千人鎮守蒼梧縣,完顔章大軍到時,那千餘元軍士卒匆匆逃往梧州城。
其後,完顔章向阿裏海牙遞呈投誠請罪書,說願意再度歸納元朝,阿裏海牙就借坡下驢,暫時将這蒼梧縣交給他駐守了。歸根結底蒼梧縣隻是小縣,并不被阿裏海牙放在眼中。
梧州,隻有梧州城才是重地。
骨格力對待這些漢族百姓如同豬狗,自然不會管他們生死,馬車在街道上橫沖直撞。
有很多元軍将領, 甚至常常以此爲樂。
到蒼梧縣府衙前,完顔章手下有将領已在門口等候, 見骨格力馬車到,連忙上前迎道:“恭迎骨格力将軍, 我家将軍已在殿内等候。”
骨格力走出馬車。
他生得很是魁梧,滿臉絡腮呼籲,豹眼虎額,看起來像是屠夫,極爲兇惡。
輕描淡寫瞥了眼這副将,他嘴角微微扯動,算是打過招呼,便率着随性親兵大步往府衙裏面走去。
直到得正殿前,看到裏面有舞姬在翩翩起舞,那柔軟的身段極是誘惑,他的臉上才終于是露出幾分笑意來,大聲笑道:“完顔兄不等我來,便先行享受這些美貌舞姬的舞蹈,可讓得小弟我好生傷心啊……”
這兩個多月,完顔章卻是和他混得極爲熟悉,已是稱兄道弟,就差燒黃紙結拜爲異性兄弟了。
殿内響起完顔章爽朗的笑聲,“賢弟放心,好貨色爲兄都給你留着呢!”
說笑間,骨格力已是入殿。他的數十親兵則是在殿外守候着。
殿内擺着五六個案幾,除去秦寒之外,還有兩個完顔章的副将。左側首位給骨格力留着。
骨格力毫不客氣地走過去坐下,完顔章拍拍手,殿内角落的樂班中忽有個以薄紗蒙面的女子盈盈站起。
她長得的确漂亮,不說氣質,單以容貌而論,較之穎兒都相去不遠。
骨格力立時露出色授魂與的模樣。這般美女,民間實在罕見。
美女才盈盈走到近前,他便粗魯地将其摟到懷裏,擡手就要揭掉美女面紗。
“将軍且慢。”
美女柔柔弱弱道:“要瞧小女子容貌,将軍難道不先飲一杯麽?”
完顔章也道:“哈哈,賢弟,爲兄待你如何?”
骨格力回答得誠心實意,“兄長真是待我如兄弟也……”
說罷他哈哈大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仰頭倒到喉嚨裏,“當飲!當飲!”
完顔章、秦寒等人都舉杯向他示意,隻是眼眸深處卻有絲絲厲芒閃過。
柔弱美女偏偏從骨格力的懷中掙紮出來,“小女子爲将軍輕舞助興。”
骨格力雖然急色,但也不好大煞風景,臉上稍微閃過不耐之色,最終還是輕輕點頭。
女子舞得的确不錯,窈窕的身形極盡柔美之姿,顯然是經過特殊訓練的。骨格力自然不知,完顔章爲尋這等美女,幾乎将梧州各處的大小妓院青樓都差人尋遍了。
過幾分鍾,他才察覺到不對勁,肚内傳來劇痛。
他的臉色頓變,再也顧不得欣賞美女舞姿,看向完顔章,“完顔章,你……”
完顔章冷笑着,将手中酒杯重重擲在地上。
瓷杯碎裂,發出清脆的響聲。
“左右何在!”
骨格力滿臉怒色,掀翻案幾站起身來,但因爲肚中劇痛,他搖晃兩下,又跌倒在地。
在殿外守候的數十名親兵匆匆向殿内跑來。
可這個時候,殿内的兩個副将和那些樂班的男樂師們都已是從各處拿出刀刃來,向着殿外殺去。
大殿兩側,有極爲密集的腳步聲響。
數百士卒隻是十餘秒便跑到大殿門口來,長槍向着骨格力那些親兵身上刺去。
數十親兵前後皆敵,寡不敵衆,接連被刺倒在地。
骨格力還未死,隻怕爬不起身來,眼珠幾乎瞪出眼眶,“完顔章你何以害我?”
完顔章自酌自飲,緩緩道:“因爲我要梧州。”
“唔唔……”
骨格力還要再說,卻是有血水汩出嘴裏,再也說不出話來。咳嗽兩下,偏頭死了。
完顔章看着猶在抵抗的骨格力十餘個親兵,眼中露出極爲濃烈的殺意。
而秦寒,卻是連瞧都沒有瞧向殿門,隻是靜靜地盯着案幾上的酒杯。
殿中的舞姬和真正的樂師們則是帶着驚懼之色,多數已縮到大殿角落裏去。
他們自然還是害怕這樣血腥的場面。
到傍晚時分,骨格力的馬車離開蒼梧縣,往梧州城而去。隻是馬車還是那馬車,馬車裏的人,和旁邊的親兵卻都已經不是之前的人了。
完顔章親率麾下所有士卒,跟在馬車後頭數裏遠處,也往梧州城去。
當馬車到得梧州城外時,隻見得城内火光沖天,有數處起火,混亂的叫喊聲隐隐傳到城外來。
在梧州城門處駐守的元軍守軍不過百人,見到骨格力馬車,紛紛單膝跪倒在地,“将軍!”
馬車旁的“親兵”拿着骨格力的令牌驅馬到城門前,“将軍醉了。”
守城的百夫長見到令牌,連忙讓士卒讓開道路,放馬車入城。
數十騎向着城内席卷而去。
然而,剛到城門處,他們手中的兵刃就紛紛刺向旁邊毫無準備的元軍守城士卒。
登時有慘叫聲起。
那百夫長臉色驟變,但還未來得及呼喊,就被剛剛給他令牌看的“親兵”以長槍刺穿了胸膛。
城門旁側的百姓驚叫着慌亂奔逃。
城門處完全陷入厮殺混亂中。
城頭上的元軍哨兵吹響号角,但遲遲不見城内的元軍來擋。
他們正在忙着救火,因爲起火的地方就離軍營不遠。
不到十分鍾,完顔章率着大軍趕到。兩千騎兵在前,湧進城内,直接向着火光漫天的地方殺去。
後面是數不清的步卒。
以有心對無心,梧州城内元軍又自恃廣西大部分都在元朝之手,疏于防範,主将阿裏海牙又死了,最終戰果可想而知。
完顔章率軍殺到軍營時,元軍士卒有的還在忙着救火,有的倉促迎敵,被砍瓜切菜般斬殺。
不過兩個時辰,城内戰事便歇了。
元軍軍營中到處都是元軍士卒屍首,僅剩兩千多人跪地投降。
到處火光彌漫,但讨元軍士卒們的臉上,多有暢快之意。
這個時候,才有駕馬車在夜色中悠悠駛入城來。馬車裏,自然坐的是秦寒。
完顔章命士卒滅火、打掃戰場,然後率着親兵前往梧州城府衙。
府衙内也是屍橫遍地,原本元軍士卒和骨格力的家眷們被斬殺殆盡。
不多時,秦寒到。
完顔章在府衙内見到他,終于是露出笑容,“眼下梧州城已在我們之手,接下來當如何?”
秦寒道:“将軍還得率騎兵以雷霆之勢取靜江府。府内糧草,能拿則拿,不能拿,則付之一炬。”
“付之一炬?”
完顔章眼中露出疑惑,“爲何不分發給百姓?”
秦寒嘴角微微勾起,“分發給百姓,和留給元軍有什麽區别?”
“好!”
完顔章重重點頭,“我這便下去安排。”
此次襲城,他麾下讨元軍損失極小,都是因爲秦寒的安排。現在他對秦寒的确佩服得緊。
而且,秦寒的确是在爲宋而謀,他心中原本對秦寒的猜疑自然也都煙消雲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