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洞庭也還沒有回去歇息。
見得天色都已經亮起來,元軍還不進攻,張世傑在旁邊問道:“皇上,元軍這是何意?”
他其實心裏還是有幾分推測的, 故意這麽問,也是有些考究考究趙洞庭的意思。
趙洞庭輕輕笑道:“以逸待勞,想要威懾我軍,讓我軍将士無法休息而已。等到我們的将士疲乏,他們再行進攻,到時候事半功倍。”
張世傑聽得這話,心裏不住贊歎皇上真是天資聰穎。
而後,他卻又道:“那我軍該當如何處置?”
趙洞庭發覺張世傑是在試探自己,笑問道:“張大人以爲該如何處置?”
張世傑微微愕然, 沒想到皇上會反問自己,但他到底是南宋名将,心中早有主意,道:“元軍以逸待勞,我軍自然是該靜觀其變。隻是……皇上,您覺得元軍會何時進攻?”
這個問題,連他自己也的确拿捏不準。
趙洞庭放下望遠鏡,道:“走罷,回去歇息,讓将士們也都歇息。他們願意何時進攻,就何時進攻。”
“啊?”
張世傑傻眼,“那元軍攻來怎麽辦?”
趙洞庭指指這碙州大地,道:“這裏到處都被我們埋着雷, 朕不怕他們來,就怕他們不來。”
碙州島到處都埋着雷,哪怕宋朝将士呆在行宮不動,元軍想要攻上山也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這個時代可沒有探雷器,元軍也不會排雷, 趙洞庭心裏有這個底氣。
說完,他也不等張世傑在說話,便直接往寝宮走去。
站在崖畔的大臣、貴族們見趙洞庭離開,也緩緩散去。
張世傑召來各軍統帥們,讓他們吩咐将士好好歇息,然後也回去睡覺。
如此過去兩天,碙州島上的氣氛竟然不再那麽凝重。将士們看着元軍遲遲不動,都已經有些習慣元軍的浩蕩陣勢了。
有些老兵油子知曉此戰過後可能不能活,更是大魚大肉,好不快活。
趙洞庭也不管,隻要這些将士不犯軍規,便任由他們快活。
這日醜時,張弘範、李恒兩人又在帥船上對坐。不過身前還站着許多身穿甲胄的将領。
天色黑得濃郁,即便是就在碙州島岸不遠,他們瞧碙州島也瞧不真切。
李恒問道:“弘範兄,可是打算進攻了?”
從這兩天張弘範總是讓将士們好些休息,他就看出來張弘範不會拖延太久。載着他們此行從福州直達雷州,糧草不豐,也根本沒有足夠的本錢耗得太久。
“嗯。”
張弘範輕輕放下酒杯,眼眸微微睜開,輕喝道:“衆将聽令!”
他自認爲此時宋朝軍隊肯定已經疲乏不堪。
站在他們前面的元朝将領們紛紛單膝跪下,齊聲答道:“末将在!”
這些将領中,有蒙古族将領,也有外族将領,但更多的還是南宋降将。張弘範、李恒兩人特意帶這些降将來,是因爲他們熟悉南宋的情況。
眼神從那些降将們的臉上掃過,張弘範道:“哪位将軍願意去勸降南宋小皇帝?”
南宋降将們看到他剛剛的眼神,知道這件差事肯定得落在自己頭上。不過,這的确是個撈軍工的好機會。
登時就有四個降将拱手道:“末将請命!”
張弘範輕輕點頭,眼神最終放在一個魁梧将領的身上,道:“範将軍,此行便由你去罷!”
這魁梧将領名爲範文虎,在投降元朝以前,乃是南宋禁軍的副都指揮使。
說着,張弘範從懷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勸降信,向範文虎遞去。
範文虎連忙起身上前接過,并道:“末将定當完成主帥任務!”
張弘範擺擺手,“嗯,去罷!”
他的官威極濃,即便是這輕微的動作,也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範文虎抱拳離開。
然後,他帶着兩個兵卒,手持火把,劃船往碙州島上去。
兩個兵卒嘴裏不住呼喊:“我們乃是元朝使者,求見南宋皇帝!”
帥船上,李恒問張弘範道:“弘範兄,你猜南宋皇帝竟然不離開碙州,是不是早已抱着投降的心思?”
張弘範輕拈胡須,笑道:“這并不重要。若他投降,我們省去兵戈之苦,若他不降,見到我軍使者,張世傑那些人也會猜想得到我們準備進攻,以他們那點膽色,便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也得顫上兩顫。南宋朝廷,必當在我們兄弟兩個的手下敗亡。”
說完,他便對身前将領們說道:“爾等下去備戰,若是宋皇帝不降,前軍、中軍寅時一到,立刻攻島,務必直搗宋帝行宮!後軍整備,若是宋帝逃逸,立刻繞到島嶼後方,燒毀他們的船隻。”
“領命!”
衆将領命,匆匆各自回去船隊。
張弘範選擇寅時進攻這也是有學問的,寅時是淩晨三點,正是人最爲疲乏,想要睡覺的時候。
李恒稍作沉吟,佩服道:“一耗、一吓,宋軍身心疲憊,敗局已定,仁兄大才啊!”
張弘範臉上也不禁是微有得意。若是被别人誇贊,他或許不在乎,但李恒可也是元朝有名的大将,不比他張弘範要差多少,他的誇贊含金量可不低。
而這個時候,範文虎也已經到得島上。
一隊巡邏的南宋禁衛軍瞬間将他們圍攏起來。
範文虎昂首挺胸,說道:“我乃元朝使者,來勸降你們皇帝的,快些帶我去見。”
雖然他自己以前也是南宋将領,但卻打心眼裏瞧不起這些南宋軍士。他很清楚他們有多麽的孱弱。
隻是他自然怎麽也想不到,碙州島上這些天經曆這麽多事,将士們也不再是以前那樣的心思。趙洞庭的堅韌不拔的戰意感染到他們,讓得他們心裏也早已燃起熊熊火焰。
當即,這隊禁衛的小隊長就喝道:“元朝使者又怎麽樣?到得碙州島,是虎你也得給我趴着!”
“放肆!”
範文虎怒不可遏。
但那小隊長卻懶得理他,對手下士卒吩咐道:“将他們押起來,帶去面見皇上。”
士卒們的長槍立刻就對準了範文虎和他旁邊的那兩個小卒。
範文虎是武夫出身,身手不俗,大怒之下就想要動手,但是想起張弘範的命令,卻又隻得忍着。
他知道,就算自己幹掉這些南宋禁衛,回去也隻有挨罰的份。張弘範治軍嚴格,向來都不講什麽情面的。
再者他是降将,心裏就更害怕張弘範拿自己立威了。
“哼!”
想到此處,範文虎重重哼了聲,任由禁衛用槍押着往山上行宮走去。
他心裏打定主意,若是宋帝不降,等到大軍進攻,定要把這碙州島上的将士都趕盡殺絕。
就這樣,一隊禁衛押着範文虎三人,避過埋雷區,到了趙洞庭的寝宮外。
侍衛進去禀報。
趙洞庭很快走出來,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範文虎,道:“你是誰?”
範文虎不卑不亢道:“元将範文虎!”
這個時候,李元秀也從裏面走出來,看到範文虎立刻露出怒容來,“範文虎你個叛将!竟然敢來!”
範文虎嗤笑道:“我乃元朝使臣,來勸降爾等,爲何不敢來?”
他以前在臨安爲官,和李元秀自然是認識的。
李元秀憤憤道:“你有何面目來見皇上?”
範文虎道:“你們南宋君主昏庸,佞臣當道,我投元是明哲保身,要說沒有面目,也該是你們這些昏君佞臣沒有面目見我才是。”
李元秀更是怒不可遏,還要再說,但是卻被趙洞庭止住。
趙洞庭見範文虎口口聲聲都是你們南宋,對南宋的孱弱嗤之以鼻,知道這個降将心思都已經在元朝,心裏微微冷笑,說道:“既然你是來勸降的,那就得有個勸的樣子。你且說說,你打算怎麽說服朕棄械投降?”
範文虎滿臉自信指向大海,冷笑道:“我朝雄軍在此,你若不詳,隻有死路一條。”
趙洞庭道:“那我若是降呢?”
李元秀在旁邊大急。
範文虎更爲得意,“你若是降,興許我朝皇帝還能許你做個安樂王爺。”
“安樂王爺?”
趙洞庭笑笑,“貌似也還挺不錯的。”
不過緊接着他卻豁然變臉,臉色徹底陰沉下去,喝道:“來人,将這不忠不義的叛将拉下去,斬首示衆!”
旁邊禁衛的長槍立刻叉到範文虎的脖子上。
範文虎被架住,有些發懵,随即勃然怒道:“你敢殺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