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洞庭看去,隻見穎兒柳眉微豎,滿是不甘。她的面前,有隻手呈爪形堪堪停在脖子三寸處。
這隻是切磋,是以這侍衛才手下留情。如果是生死厮殺,可想而知穎兒的脖頸會在瞬間被這侍衛扭斷。
“啪啪啪!”
趙洞庭鼓起掌來,笑道:“看來我們大宋親軍中還是有英雄的。”
雖然話說不以武力論英雄,但趙洞庭就是想在這些侍衛親軍心裏營造以武爲強的概念。軍士不是綠林好漢,要做的隻是上陣殺敵,不以武力論英雄?難道去以仁義論英雄?
“謝皇上!”
赢過穎兒的侍衛沖着趙洞庭拱拱手,然後撿起地上的盔甲和武器,便欲往隊伍中走去。
他臉上神情淡定,好似不覺得勝過穎兒有什麽了不起。
穎兒走回到趙洞庭身旁,臉上有些歉疚。她覺得自己給皇上丢臉了。
“慢!”
趙洞庭喊住侍衛,道:“朕說過勝穎兒者,朕升他的官兒。你叫什麽名字?”
“嶽鵬!”
侍衛答道。
趙洞庭走到他面前,“好名字,當得這身英雄氣。朕封你做主管侍衛步兵副公事,你可敢當?”
嶽鵬還沒有說話,蘇劉義、楊儀洞以及離他最近的那些侍衛步兵統帥們都已紛紛驚愕起來。
嶽鵬不過是個小兵,就這般直接被封爲主管侍衛步兵副公事?這不是鬧着玩麽?
蘇劉義作揖說道:“皇上,此事是否請示太後再做定奪?”
趙洞庭聞言心裏微微不爽,心想你身爲臣子,竟然開口閉口用太後來壓老子。當即輕聲哼道:“蘇大人莫非以爲朕連這點權利都沒有了嗎?在蘇大人心裏,還有沒有将朕當成天子?”
這話可是不輕,要是扣實了,那蘇劉義最輕也是個蔑視君王的罪名。
“臣不敢!”
蘇劉義噗通跪在地上,卻仍是說道:“隻是這侍衛無職無銜,直接晉升主管侍衛步兵副公事,此等事情我大宋開朝以來都極爲罕見。臣懇請皇上暫且收回成命,要賞他,封個指揮使已是恩寵之極,能顯皇恩浩蕩。按照慣例,主管侍衛步兵副公事理應從都虞候或諸班正副都指揮使中選拔。”
侍衛親軍中的統領唰唰唰跪下去十餘個,“請皇上收回成命!”
他們都是侍衛親軍步兵中的高層将領。楊儀洞也同樣跪在地上。
趙洞庭隻是輕輕笑着,“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我大宋風雨飄搖,自然應當不拘古法,提拔有能之士。你們若是覺得朕此舉不妥,大可以上來和嶽鵬過過招,誰最厲害,這主管侍衛步兵副公事的職位,朕便封給誰,如何?”
話到末尾,他的聲音中已是帶着不加掩飾的寒意。
衆将心裏微微一突,知道這小皇帝怕是來氣了。當下沒有人敢在直言勸谏。
至于和嶽鵬過招,誰敢啊?
這些将領們常年混迹在軍中,自然知道哪些人是難嚼的骨頭。嶽鵬雖無職銜,但本事在侍衛步軍中是人人心裏都有數的。他們沒哪個有信心能夠在拳腳上勝過嶽鵬。
誰都看出來小皇帝這是執意提拔嶽鵬,不上去,起碼還不會惹禍燒身。若是上去卻敗在嶽鵬手下,那在手下人面前威嚴大損不說,還得受皇帝不喜,那十足十是得不償失的事。
賭不得,賭不得。
衆将心裏都這麽想,是以也沒人說要上來和嶽鵬過招。
“哼!”
趙洞庭重重哼道:“既沒本事,那就老老實實在你們現在的職位上呆着。”
衆将的腦袋埋得更低。
蘇劉義擡眼瞧瞧趙洞庭,心裏突然泛起不詳的預感。大宋的前些個皇帝個個重文輕武,可眼下這位小皇帝竟然因爲嶽鵬身手出衆就直接将他提拔作爲主管侍衛步軍副公事,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暗示着某種信号。
難道武勳将在這小皇帝的手中重新崛起?
蘇劉義位極人臣,卻是不得不考慮這種可能。
趙洞庭訓斥過衆将,再看嶽鵬,神色又忽然變得柔和,道:“嶽鵬,你還沒有回答朕的話呢!”
嶽鵬跪倒在地,沉聲答道:“我敢!”
看得出來他也是興奮莫名,聲音雖然沉悶,但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動。
“好!”
趙洞庭上前親自将嶽鵬扶起來,而後道:“從即日起,嶽鵬便是主管侍衛步軍副公事。”
衆将瞧着被狗屎運砸中的嶽鵬,心裏都是五味陳雜。其中有個,雙眼中甚至是閃過極爲怨毒的光芒。
“同時,朕還有件事情要宣布。”
趙洞庭見衆人默不作聲,又接着說道:“即日起,侍衛親軍皆由朕親自統率!”
這刻終于還是到來了,楊儀洞的臉色倏的變得煞白。心中存着的最後僥幸也宣告破滅。
他本想着小皇帝興許隻是鬧着玩,并不會真要親自接掌侍衛親軍,提拔嶽鵬也隻是率性而爲。沒想到,趙洞庭終究還是當着全軍的面将這話給說出來。如此,讓他這個堂堂的主管侍衛步軍公事如何自處?
侍衛親軍若由皇上統帥,那主管侍衛步軍公事還能有發言權嗎?
但是這事昨晚已有定論,連太後都沒能攔住小皇上。現在,楊儀洞也不敢再多說什麽。
他隻期望着這小皇帝還能夠給自己留點實權才好。若沒實權,職位再高,在朝廷中也不會有多大面子。
而這時,趙洞庭已是伸手指向軍中的一個個軍士,“你!你!你!……”
直到點到足足兩百人,趙洞庭才罷手,道:“爾等全部出列!”
這些被他點到的侍衛便都走出軍陣,到旁邊站着。
若是有心,定會發現,這些人多是老兵油子。
上輩子趙洞庭沒有太突出的本事,唯獨過目不忘這點,自認爲還是沒幾人能夠具備的。剛剛被他點出來的這些侍衛,都是他之前特意觀察篩選出來的老兵油子。這些老兵油子自由散漫,心中已無多少血性,與其讓他們繼續在軍中禍害,倒不如甩給楊儀洞的好。
走到那兩百号老兵油子前面,趙洞庭道:“爾等今後跟着楊大人守衛禁宮,無需操練。”
聽到這話,這兩百号老兵油子中竟是絕大多數都露出欣喜之色。
趙洞庭見狀,對他們更是不抱希望。他們追随至此,雖然忠心,但不适合再上戰場。
那邊,楊儀洞心中顯然也是有數。瞧瞧這些侍衛,知曉他們都是些什麽貨色,頓時面如死灰。
這樣的貨色,别說區區兩百人,就算有兩千人又有什麽用?
成日裏好吃懶做,帶着他們就是個禍害。
楊儀洞心想,“還不如依着太後的,老老實實守護太後禁宮來得痛快呢!”
但心裏如此想,真要他放掉手中全部兵權,他卻又仍是舍不得。于是,隻能捏着鼻子咽下這口苦果。
趙洞庭又走回到大隊伍前面,道:“至于你們,以後卯正時分(6點)準時到校場操練,不得有誤!”
“是!”
前方的士兵轟然應諾。
嶽鵬由小兵直接被晉升爲主管侍衛步軍副公事,讓他們也看到希望。
趙洞庭點點頭,知曉他們心思,大聲道:“隻要你們練出真本事,那朕就讓你們都有機會封侯拜相!”
侍衛們聞言都露出激動之色來。雖然封侯拜相不太可能,但能做個小将官,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
趙洞庭很滿意侍衛們的表現,偏頭看向嶽鵬,道:“嶽将軍,可有信心操練好他們?”
嶽鵬激動之餘,單膝跪倒在地,大聲嘶喊道:“末将定當竭盡全力,不負皇上所托!”
他本以爲自己在軍中将會永無出頭之日,默默無聞度過此生,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竟然能夠成爲侍衛步軍的副公事。而且,聽小皇上這話,還要将侍衛步軍的實權交到自己手中。
此時此刻,嶽鵬心中對趙洞庭的感激之深,便是連趙洞庭也遠遠想象不到。
“軍中可以免行跪拜之禮。”
趙洞庭在嶽鵬的眼中看到濃濃的堅定之色,心中滿意,又親自将嶽鵬扶起來,緩緩道:“那朕就等着你将他們個個都訓練成以一當百的雄師猛将。”
嶽鵬重重點頭。
其後,趙洞庭讓嶽鵬在這裏操練士卒,自己則是讓蘇劉義等人帶着往馬軍校場而去。
侍衛步軍的将領們看着趙洞庭離開的背影,神色個個不同。
待他前腳剛走,楊儀洞也率着他那兩百個老兵油子匆匆離開校場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