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魂小子真的很想哭，可惜死者是沒有眼淚的，所以，清晰可見，他幹涸的眼眶瞪得偌大，似乎想拼命擠出眼淚來。
“這位大姐，您自己又不想出去，那就讓我出去啊！”
臨近崩潰邊緣，亡魂小子果斷把内心想法講了出來。
旋即，便看到蘇墨俯視他的雙眼，帶着一絲殺機：“你喊誰大姐？”
話說，她最近越發見不得有人說她老了。
原本，她的确是個老牛，可是因爲啃了嫩草，她還是想遠離被喚作老人家之類的詞。
亡魂小子猛地打了個冷顫，明明自己都死了，對于寒冷的感覺都沒了，但他此時此刻還是想抱一團被子來裹住，哆哆嗦嗦，帶着一絲小孩子的稚氣，委屈道：“您…不講道理。”
“我的話就是道理。”蘇墨負起了手，眺望了一眼海面。
因爲她剛剛動粗的緣故，原本周圍虎視眈眈的其他亡魂，也被吓到了不知何處去，隻留下了亡魂小子。
所以，想達成她接下來的想法，還是得依靠亡魂小子。
想着，蘇墨忽然轉了态度，那種居高臨下的氣質瞬間變成了淑女範，溫溫柔柔，親親切切：“不過，其實你也不必太過害怕。你若今天幫了我，你想活着的執念，我也可以幫你指個好去處。”
對于蘇墨突然的純善，亡魂小子有點不習慣，糾結道：“可是…我能幫您什麽？您又不想出去，難不成還想往海裏去…”
話音未落，亡魂小子突然閉緊了嘴巴，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對了…
這個不怕死者，一拳就能把亡魂揍回海裏的女人，既然不想出去，那就必然是還想往更深入這個海域，而且她似乎對那個樂聲很感興趣。
可是…絕對不行！
下到深海那就是作死！而且，還是要拉上他墊背！
然而，不等亡魂小子搖頭，蘇墨就已經點頭道：“對，當然是要下去。”
蘇墨剛剛有一個發現，雖然此時就處于生死混淆的邊界，但是她卻無法接觸這生死邊界的源頭。
按道理，依照亡魂小子所說，死者可以和生者呼喚，隻需要把生者拖進海裏，生者就可以變爲死者，死者就可以接替生者的位置。
在蘇墨拿走剛剛水裏死者的銀币時，她的生死界限便會将她定義爲半死半活，而她便能感受到這片海域的死亡氣息，甚至看到通往海底的路線。
可這會兒，她隻能通過神的六竅觀察到一些亡魂。
足以說明，這片海域并沒有把她判定爲死者，或半死人，而是仍舊把她定位爲活人。
甚至，潛伏在海域裏的真正危險，排除眼前這位自動送上門來的亡魂二百五以外，都在刻意躲避她。
她想找到樂音的來源，找出這裏失蹤的靈魂擺渡者，隻能用别的途徑——
借助這裏原住民亡魂的身份。
然而，這位原住民被她的“大膽”想法給吓了一跳：“不行不行！不能下去，深海裏的海神已經瘋了，越往越危險，會死的！會死的！會死的……”
極度恐懼，讓亡魂小子的臉開始扭曲到變形。
他頭發上的水滴得越發厲害，額頭空缺的部分冒出了黑煙，開始狂湧黑紅的血液，嘴裏的聲音越來越陰沉，越來越躁動，嘴巴也開始裂開，似要吞噬蘇墨。
果然是死者，戰鬥力再渣，也比普通活人兇殘一些。
一旦刺激到他，他就會變得稍微兇殘一點，失去理智。
蘇墨見狀，一隻手搭在了亡魂小子的身上。
一時間一種清涼的感覺落入了亡魂小子靈台，他頓時回過神來，額頭的空缺停止了流血，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被人從深淵拖了回來，硬生生地生出了一絲感動。
隻是感動未能持續太久，就聽蘇墨戲谑道：“你一個死人，說什麽死不死的話。”
頓時，亡魂小子的感動收了回去，吸了吸鼻子，有點委屈。
不過，恢複了理智，亡魂小子說話倒是正常了：“不是，我說的是真的！我們這群亡魂隻是這片海域最弱小的存在。這片海由下到上呈四層，最上層的海就是您現在看到的，呈黑色，是我們非原住民，亡魂的區域；
再往下呈渚褐色，是第二層…”
“等等，你不是這裏的原住民？”蘇墨聽到這裏打斷了亡魂小子的話。
她雖然能感覺到深海中的确存在着什麽東西，但是沒想到分層級不說，眼前這個亡魂竟然還不是當地土著，跟她一樣是外來者！
亡魂小子點了個頭：“嗯，我們隻是不幸誤入了這片海域，要麽船隻觸礁落難的；要麽就是被先前已經在這裏的亡魂，誘導進海裏淹死的。
因爲這裏的靈魂擺渡者不見了，所以，死在整個大海上的靈魂都漂到了這裏，卻無法去往幽冥，隻有永遠的困在這片海域，他們想出去，就要誘騙附近的活人船隻，不斷反複，導緻這裏的戾氣很重，意外事故也越來越多。”
“難怪，你們有這麽強烈的往生欲望。”蘇墨其實對于亡魂小子想拖她下海，變成他的替死鬼這件事，并不太生氣。
作爲一個死者最大的願望就是複生，她能理解…
最多就是管不住手，想打他一頓，萬般沒有想過要他們直接魂飛魄散。
想着，蘇墨更加善解鬼意地露出了和善的面容，又問到：“你的意思是，我們所在的這一層是最表面的危險，一般到這裏的人隻有兩種死法，往後還有更多死法？”
“呃…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
亡魂小子摸了摸頭上的缺口，總覺着眼前這位有種“生死看淡”的情懷。
蘇墨懶得去計較亡魂小子此時的觀點，颔首又道：“行，繼續說，再往下一層又是什麽？”
“哦，再往下的話，就是枉死在海上怨氣比較深重的，如果說我們這一類亡魂隻是想找個替死鬼活下去的惡鬼的話，他們就完全是厲鬼了。他們根本沒有期望複生，他們隻想拽着所有一切能活動的東西，跟他們一起沉入大海。他們是完全沒有理智的惡魂。”
“也就是無法馴化的一類？但凡見到，全部殺掉就對了？”
“馴…馴化？殺掉？”亡魂小子嘗試着滾動了一下喉結，想咽唾沫，可惜沒有唾沫可以咽。
他再次感覺，自己今晚上惹的，比下一層的惡魂更兇惡，還有一種“不服就幹”的情懷。
“好了，你繼續說。”蘇墨淡淡掃了他一眼，平靜的外表看不出一點兇惡的氣質。
“好…好的。惡魂一層再往下，是一片藏藍色的海域，那一層便住着此地的原住民，我沒見過，聽老一輩的亡魂說，他們半人半魚。”
“半人半魚？上邊魚身、下邊人身？”
亡魂小子嘗試想了一下蘇墨的話，勾勒出了一副特别少兒不宜的畫面，忙搖了搖腦袋：“不不！我雖然沒見過，絕對不可能長那樣！”
“那就是左邊魚身、右邊人身。”
亡魂小子再次嘗試構想了一次，猶猶豫豫，點了點頭：“可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