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秋剛想反駁,就聽屋内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似乎是茶盞砸在桌上。
“我說不讓你動你偏動,倒了吧!罰你恢複原狀!”裏面傳來白冉不悅的聲音。
白暮秋暗暗笑了笑,将玉箫熟練的别在腰間,轉而鑽進唐三會長的廂房,拉着唐子煜到一邊喝茶看戲。
看來是不需要他再做什麽,裏面那位脾氣已經忍到極限,馬上就關不住了。
不多時,廂房半開着的門被人從裏面一把推開,白冉今日高高束起的頭發在腦後微微搖晃,臉上有殘留着些許玩遊戲輸了的怨氣。
蕭雲逸見白冉渾身哀怨的樣子,愣了一愣,一時忘記自己方才逼問的那些話。
白冉走出來,站在廂房前,背靠着隔闆,腦袋一歪,水眸帶着些許疑惑的看着蕭雲逸。
“說了多少次,這件事和你沒關系,既然和你沒關系就說明你方才問得那些問題也與你無關,既然與你無關我就沒必要回答你。”白冉沒好氣的說完,微微緩了口氣“你師父讓你走你不走,那接下來發生什麽氣死你可别怪我不講情面。”
她真是忍夠了,怎麽一早沒發現蕭雲逸蠢的可以呢,什麽師徒情深,蕭雲逸從始至終都隻是在跟自己過不去。
蕭雲逸生生愣住,他原以爲自己已經夠看淡藥閣的臉面才能作出這許多事來,沒想到白冉比他還豁的出去,不解釋不言語,張口就趕自己走。
白冉也不等蕭雲逸回應,眼神越過他落在仙鞅身上,水眸逐漸變的冷起來。
“畫本描述的再好也不及閣主親自講一講來的精彩,仙閣主,請吧!”白冉雙手交叉在胸前,一雙長而彎的眉眼帶着不容置疑的額寒涼看向仙鞅。
仙鞅将頭上的鬥篷拽下來一些,拖着蹒跚的步子走到那些燈中間。
面前,是那盞黑紅色的火燈。
那是身後這丫頭的火元素,詭異超絕,他怎麽就完全信任她,将一個居心叵測的仇敵拉到自己身邊……
是他輸了,輸給身後這些年僅二十歲的小孩子們。
“二十年前,仙家一夜之難,并非天譴而是人爲……”
“師父……”蕭雲逸嘴裏念叨着,便要跑向仙鞅,卻被一道白色的靈力緊緊限制住雙腳。
噗通一聲,蕭雲逸直接跪倒在地上,擡頭之時雙眸紅的可怕。
白冉淡淡的瞥了眼蕭雲逸狼狽的身影,看來他也并非什麽都不知道,在大義與私情之間,他還是想選他的師父。
“那個人是仙家的外門弟子,自覺天賦極佳,卻礙于外門身份幾十年不能觸碰仙家内門功法及煉藥術法,所以聯合旁人,趁仙家嫡女中毒在床,一舉将仙家上下屠殺幹淨。”
“那個人是誰?”白冉輕輕眨眼。
“是我。”仙鞅微微低頭,将臉藏在明媚的燈光之中,讓自己看不清外面的場景和每個人的表情。
“聯合了什麽人?”白冉淡淡問道。
“鳳家一個旁支的兒子,現在大概和鳳家主一樣年歲,鳳家與仙家并立太久,我想讓仙家死,他們也想,所以我就借助他的力量,答應事後将仙家的青龍龍岩給他們,而我則不複仙家門楣,隻拿走藥閣的掌權,穩固我的地位。”仙鞅平靜的回答。
竟然還和鳳家有關?白冉下意識回頭看向桌邊泰然自若的那尊佛,見他神色無波,便壓下心中疑惑。
“龍岩在哪兒?”白冉眉心蹙起,之前仙鞅并未提及龍岩,她還愁到哪兒尋呢。
仙鞅搖搖頭“不知道,鳳家那人來找過,也沒找到。仙家與神獸互相依存,想必仙家老頭和仙靈臨死前也會好生藏匿龍岩。”
白冉默了默,掩蓋住眼中的失望,低聲道“接着說。”
“我對仙家嫡女下了毒,她中毒本就生命垂危,仙華最疼他的寶貝孫女,仙靈無力回天數他最受打擊,根本沒發現我在外面做的一些手腳。白俊霆也就是仙靈的丈夫,當時正被仙家冷落,不知道躲在哪裏獨自傷神,等他趕到的時候,也隻能對着仙家的殘骸哭去。”仙鞅說着,鬥篷下的嘴角彎起一絲詭異的弧度。
那笑容,似有得意,仿佛在訴說着他的豐功偉績。
“仙華那老匹夫,傷心欲絕之時也難對付,臨死前給我下了禁術,所以我趁仙靈還有一口氣的時候奪走她的火元素留用,以後的每年都用她的元素力克制我體内的毒素。”仙鞅嘴角垂了垂“禍福相依,多虧着這禁術,不然我的煉藥水平也不會進步的如此之快。”
廂房内,一個高大的人影從門邊閃出,白俊霆臉色黑如鍋底,雙眸狠厲的鎖定着仙鞅。
“你也來了?”仙鞅眼中閃過一瞬的驚訝“做了這麽多年的馴獸場會長,就是在等這一天吧?”
仙鞅忽的冷笑了一聲,眼睛瞪的溜圓“仙靈死的時候還不忘叫你的名字呢,似乎有很多話想和你說,隻可惜當時你大抵在哪兒失意買醉,連仙家的門都進不去,比我小小的外門弟子都還不如!”
“靈兒曾和我提過仙家的内外門制度應當改變,我想若你不做這些事情,等她身體恢複,你就會被選入内門學習核心的仙家煉藥術。”白俊霆也出奇的平靜,雙眸深不見底。
仙鞅身子顫了顫,凄涼的擠出一聲詭異的笑“說那麽多有什麽用,都過去了……”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白冉忽然踏步過來,站在仙鞅面前,背後的黑紅色火光忽然閃了閃。
仙鞅擡眼,嘴角的笑容依舊不散“沒有。”
“好,那我說。”白冉漠然的轉過身,眼神在樓下的人群中掃過“自仙鞅擔任藥閣閣主後,閣内的藥材賬目混亂不堪,多數珍寶都被仙鞅納入私藏。而所謂幾個月前的濟生活動,也隻是他爲掩蓋自己修煉禁術所需要打量的藥草而想出的招數,那些藥液的藥性微乎其微。另外藥閣的長老們在藥閣包庇下私收賄賂,加收藥費,爲了斂财無所不用其極。”
白冉頓了頓,招了招手。
一人押着另一個衣衫破爛的人,一把将他扔在白冉的腳邊。
“這是馴獸場的馴獸師,違反馴獸場規定被捉拿伏法。”白冉看了仙鞅一眼,轉而冷冷的睨着地上的人“擡頭,自己說。”
地上那人身子一顫,四肢匍匐在地,戰戰兢兢的說道“我收了藥閣閣主的錢,跟随他們到森林裏采藥,爲确保他們的安全。隻是沒想到采藥路上遇見了……遇見了鳳家少主,就動手了……”
“馴獸場不許馴獸師私下接生意,你違反了規定都要接的生意,仙鞅到底許了你什麽好處?”白冉又問。
“他說自己要采一株極爲珍稀的藥材,這種藥材身邊都會跟着稀有的靈獸,他答允我幫我降服那隻靈獸……”馴獸師越說,聲音越低。
“靈獸在什麽地方?”白冉繼續逼問。
“天淵森林……中心區域。”馴獸師聲音低不可聞。
“你好大的膽子,森林中心區域是命令禁止去的,那地方危險不說還有許多擁有靈智的靈獸,你若惹怒一個會有一群來找人類尋仇,你難道不明白嗎!”唐三會長一臉嚴肅的指責道。
“爲一株藥材便取人性命,還将其他人的安危置若罔聞,好一個藥閣閣主,好一個懸壺濟世的煉藥師。”白冉唇角擠出一絲冷笑,仙鞅背後的黑紅色火焰頓時熄滅,而她的掌心卻忽然出現一縷黑紅色的火苗。
仙鞅忽然嘿嘿低笑起來,眼神越過白冉,落在不遠處的白俊霆身上“你别妄想了,仙靈的火元素除了能幫我延續性命外毫無用處,那些什麽依靠火元素修複魂魄的傳說都是編的都是假的,你這輩子也别想再看見她!”
“她當時說你死了!說你被仙華那老匹夫偷偷處死了,不然你以爲憑你一個下界來的賤種還能活到現在,我早就找到你殺了你!你就仗着當年一副小白臉的樣子,勾走仙家嫡女的心,那蠢女人還到死也替你遮掩,你配嗎!”仙鞅瞪起眼睛,單手指着白俊霆,聲音忽然高了好幾度,沙啞的聲撕扯着所有人的耳膜。
白俊霆的心仿若被刀劈一般,鑽心的疼。
原來當年靈兒,是這樣保住他的……
“你就是個沒擔當沒本事的賤種!她堂堂仙家嫡女跟你去了下界竟會中毒,我哪兒知道她真的中毒!仙家嫡系從來沒中過毒,害我以爲……”
“所以你加重了毒素,直接用毒要了仙家嫡女的性命是不是?”白冉一把揪住仙鞅的領子,咬牙切齒的逼問道。
“是!都是他沒本事!我根本沒想要仙靈的性命!”仙鞅如同一隻洩了氣的皮球,任由白冉将他拎着脫離地面。
白冉眉心蹙了蹙,松手将仙鞅扔在地上。
“今日的事情已經了了,這人由我帶走,日後藥閣的一切事由歸馴獸場接管。”
白冉的話像是對二樓的其他人說,也像是對一樓及天台外面早就圍的水洩不通的人群說。
“要殺要剮痛快點!别想把我拉到沒人的地方,老夫不會任你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