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皮既然撕破,那他也沒必要繼續裝着,當下拉下臉來,一臉疑惑的回看蕭雲逸。
“少閣主好生奇怪,來做客便也罷了,說什麽背後人這樣奇奇怪怪的話,我不過辦個燈會,若礙着藥閣什麽事您直說便是,偌大藥閣滔天權勢,我還敢反駁不成?”掌櫃一副反正我也要收拾家當走了,晾你是天皇老子也拿我沒辦法的架勢,話一出口,頓時引得周圍人群議論紛紛。
上位者仗勢欺人,在他們看來再常見不過。
這個時候都集體忘記藥閣對他們曾施過的恩惠。
蕭雲逸嘴角幾不可見的抽動了一下,身後的下人走上前來壓低聲音道“少閣主還是回去吧,有什麽吩咐屬下們來做就是。”
輿論越來越不好,少閣主親自出面隻會顯得更加奇怪。
他也不懂,到底少閣主發現了什麽,非要自己往這烏七八糟的事情裏鑽。
“閉嘴,我隻是讨口茶水看個熱鬧罷了,既然他說我仗着藥閣欺壓百姓,那我今日不做點什麽豈不對不起這個帽子?”蕭雲逸臉色陰郁,聲音較剛才生冷了些,隻是臉上燦若豔陽的笑容依舊不散。
下人隻得閉緊了嘴巴,與身後的侍衛頭子交換了個眼神,便無奈的退了下去。
掌櫃聽出蕭雲逸話裏的不對來,立刻往後縮去“你想如何?衆目睽睽之下,你難道還想硬闖不成!”
蕭雲逸笑容更燦,緩緩的又踏上了一層台階。
這一舉動便是承認了掌櫃的話,誠如他所言,仗着藥閣在後,就算今日硬闖攪黃了燈會,他也隻能跑出城去自己哭。
掌櫃眼下算是明白白暮秋的話了,留下那麽多侍衛給他,原意不在那些探子,而是爲了這種情況下穩住場面護他周全。
掌櫃往後縮了沒兩步,一些身材魁梧的人便從人群裏擠出來,手上頓時萦繞起淡淡的靈力,将所有人護在身後。
蕭雲逸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恢複平靜,心中那縷不安如今卻被證實,反而涼了下來。
滴水不漏,未雨綢缪,向來是她的作風。
一雙杏眸光華褪去,漸漸浮起一層冷冷的精光,擡手輕揮,身後的一個侍衛便立刻往藥閣去了。
“我雖不知掌櫃爲何拒我于門外,但今日事情已經鬧到如此地步,不如我們各退一步,相安無事豈不好?”蕭雲逸朗聲道。
一隻腳踏上了最高的那層台階上。
“少閣主如此作爲,與強盜有何區别,我這廟雖小,卻也不能任由不速之客胡來!”掌櫃中氣十足的吼着,殊不知他腿肚子都在打顫。
與當權的藥閣少閣主惡言相向,自尋死路。
隻是他已經站了邊收了錢,眼下想兩邊讨好已經不可能,這些護着他的侍衛們可以爲他擋住藥閣的人,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丢他出去。
實力爲尊,他隻能順應時勢,心裏也在不同祈禱着背後那人可要靠譜些。
蕭雲逸的表情終是繃不住了,就算有白冉在後給他撐腰,一個小小經商謀生的掌櫃竟然敢當衆反抗他,若說今日無事,現在他死活也不信了。
擡眼望了望幾乎在頭頂的二層天台,幕布下透露出的燈光明亮,一切都正常得很。
後腳也擡起,蕭雲逸眉心微動,整個人站到了侍衛們的面前,也到了酒樓的門邊。
藥閣的侍衛們頓時湧上來,分散成幾排,刀劍逼出。
“燈會罷了,何必咄咄逼人?”遠處一陣車馬聲音傳來,那人還未出馬車,聲音便清晰的傳來。
蕭雲逸身子僵直,回過頭便見甯家主從馬車裏下來,随後甯娴也跟在她父親的身後。
一雙眼眸清明如初,看向他卻沒了以往複雜的情緒。
他明白,自己與甯娴是負心人,折騰許多,早該對自己沒了指望,說不定還會生恨。
不過甯娴恨不恨他不知道,甯家主指定是巴不得他去死的。
這種時候對家到場,看來又是那女人的手筆……隻是甯家主這樣倔的脾氣,她是什麽時候勾搭上的?
“甯家主,小輩失禮了。”蕭雲逸調整了表情,恭敬的對甯家主行禮。
侍衛們見他如此,也都紛紛讓開一條路。
甯家主面雖含笑,眼中卻疏離的很,昂着頭走到蕭雲逸身邊,輕聲道“不過是場燈會,你雖愛熱鬧,也不能強逼人做生意,不如就先回吧。”
蕭雲逸心中一頓,問都不問便要趕他走,甯家主連裝都不裝一下,看來師父不在這些人對藥閣對自己沒有絲毫忌憚。
隻是他不知,沒有忌憚是真,但心中埋下的仇恨的種子卻早已生根發芽。
“我就想湊這個熱鬧,這掌櫃不言道理不讓我進去,我就……”蕭雲逸讪然的笑了笑。
“如何?”甯家主轉頭看向他。
“更好奇這燈會到底是個什麽場面。”蕭雲逸笑容褪去三分,擡頭對上甯家主的注視,無辜中透着冷冽。
一旁的甯娴嫌棄的扭開頭,這麽久不見冷靜了許多,如今看他竟這般忘恩負義,屬實小人做派。
“就是普通燈會,我開門做生意想給城裏的回頭客們留點好印象,難道這也要藥閣過問嗎!”掌櫃從一衆侍衛裏探出頭來,扯着嗓子喊道。
救兵來了,腿也不抖了,看來那姑娘和少爺還是有些靠譜的。
“普通燈會爲何不讓我們少閣主進去?隻是讨口茶水而已,你開門做生意爲何獨獨攔我藥閣的人?”蕭雲逸身後的下人率先質問。
“你看看你們自己,氣勢洶洶來者不善的,哪像讨茶,倒像讨債!”掌櫃怒氣沖沖的說道,話語裏還透着幾分委屈。
這話倒是實話,人群中頓時爆出幾聲偷笑。
蕭雲逸看了看甯家主緘口不言的樣子,暗暗的咬了咬牙,對下人笑道“既如此,那你們便帶人回去吧,如此可還能讓我進去?”
反正藥閣到酒樓也就十幾步的距離,侍衛們身手不凡,過來也是眨眼的時間,他讓一步又有何不可?
這盤算太顯而易見,掌櫃瞧着那些人後退了幾步站在藥閣門前時頓時無語,他除非是個瞎子,否則說看不出來侍衛們走和不走沒有半點區别。
“那……那也不行!”掌櫃吞吞吐吐的說着,硬扯着脖子拒絕。
“爲何?”蕭雲逸反倒冷靜下來,笑眯眯的看向人群裏露出的半個腦袋。
“您是貴客,貴客到訪前都會回帖,我這才好安排廂房茶水,您突然到訪太意外,所以……”掌櫃越說,聲音越弱下去。
他就是個做生意的,怎麽說攔着客人不讓進都是理虧。
“回帖?”蕭雲逸訝然的看向甯家主“不知甯家主也遞了回帖才來的嗎?”
甯娴沖上來,一把推開蕭雲逸“你離我父親遠些!”
陰陽怪氣的樣子,看着就讓她生氣!
蕭雲逸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根本沒當回事,接着用審視的眼神看向甯家主。
“甯家守規矩,自然遞了回帖。”甯家主冷冷的說道。
“那是我不懂規矩,要不現在我遞帖子來,掌櫃放行可好?”蕭雲逸淺笑着複又看向掌櫃。
掌櫃頓時語塞,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清楚。
“你難爲他算什麽能耐,一個小小燈會,有什麽必得堂堂藥閣少閣主親自看一看的,難不成裏面藏了你藥閣的寶貝,來捉贓嗎?”甯娴忍不住嘲道。
“甯小姐說得好,既是小小燈會,我爲何看不得?”蕭雲逸眉毛一橫,溫和的眸子裏迸出絲絲強硬。
甯娴也頓住了,不但沒話應對,還覺得蕭雲逸對自己理直氣壯的樣子屬實氣人,玉白的臉頓時漲紅。
“不過是看看,總歸到了時辰也要拿出來娛樂賓客,我爲何不能坐在堂中一觀?”蕭雲逸趁機逼問,周圍一片寂靜。
“好生熱鬧啊!”身後又一道明媚的聲音傳來,蕭雲逸眉頭一緊,這又是哪路神仙?
唐三會長帶着唐子煜,兩人猶如閑散神仙,輕飄飄的就過來了,與掌櫃熟絡的點了點頭,抓而對着蕭雲逸笑道“少閣主今日好雅興,許久不見你出來糾纏這些事情了。”
糾纏一詞,令蕭雲逸的臉頓時挂不住了。
“馴獸場也要來管這等小事嗎?”蕭雲逸心裏有些急了,白冉到底背着他搞了多大的勢力,怎麽一個兩個平日裏躲不起的神仙都來找茬。
“少閣主是慎言,我帶着我的侄兒來,最多隻代表唐家,馴獸場的臉我可不敢充。”唐三會長笑眯眯的搖搖頭。
話很明顯,他來雖不代表馴獸場,卻代表唐家。
唐家向來與世無争,竟然也默默的站到白冉那邊去了?蕭雲逸心底忽然沒了底,是不是還有什麽人在後面等着呢?
想着,蕭雲逸便回頭看去,人群外,再無其他人。
“三會長是爽快人,不過燈會而已,勞動您來攔我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有話不妨直說?”蕭雲逸的口氣也沒有對待甯家主那般客氣了,冷了臉便逼問道。
唐三會長瞪圓了眼,與自己侄子對視一眼,而後笑着搖頭“少閣主誤會了,我也是來看熱鬧的,雖然時辰未到,但早看晚看也是看,不如同我一道進去看個究竟?”
蕭雲逸聞言,一時愣住,什麽東西,這人不是來攔自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