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查過?”蕭雲逸捏緊了杯子,眼神冷冷的睨向身後的下人。
“查過,每日有人從後門搬運一些木材到二樓,還有些燈籠擺設,小的打聽過,說是二層天台的木闆需要修整,加上辦燈會,幹脆一起置辦。”下人瞧着酒樓的方向,恭敬的答道。
“去查,在燈會開始之前仔細查。”蕭雲逸回過身,将杯子輕輕擱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下人擡眼悄悄看了蕭雲逸一眼,随後恭順的低下頭,退出房間。
酒樓内,白暮秋手裏轉着長箫,桃花眸子微微彎起,眼神潇灑的掃着周圍的人群。
一時間,周圍的人群中不斷傳來年輕女子的嬌嗔聲。
掌櫃從後門走來時,眼神在白暮秋身上頓了一下,然後一臉笑容的迎上來。
“是白少爺吧,來來這邊請!”掌櫃走在白暮秋身後,單手爲白暮秋引路,用肥碩的身子擋住了白暮秋大半的身影。
身後瞬間傳來一陣歎氣聲。
到了包廂後,小二上茶離開,掌櫃呵呵一笑“沒想到白姑娘的兄長,竟也如此……不同凡響。”
“掌櫃客氣了,也是小妹不得耽誤了掌櫃的财路,若不然我定要在貴酒樓攬客幾日補償您才是。”白暮秋眼眸彎彎,一把玉箫輕輕擱在桌子邊緣。
“白少爺真是客氣了,令妹出手闊綽,我并沒有什麽不滿意的。”掌櫃眼中閃着精光,小心應答。
這位少爺話雖客氣,但細細聽來卻是懷疑他心有怨怼。他就算再不聰明也明白這些人籌劃的是他無法插手的大事,若讓他們知曉自己心有怨忿,那性命多半保不住。
他對現狀着實很滿意了,拿了錢回家養老,還能得大人物招撫,是多少人夢裏也不敢想的。
白暮秋眼中透着滿意,輕笑了一下,端起熱熱的茶杯輕抿了一口。
“今夜便是燈會,這幾日掌櫃的動作我們都看在眼裏,勞煩您了。”白暮秋眸光落在平靜的茶水上,眸底含笑。
掌櫃微微愣了一瞬,而後反應過來連笑幾聲,擺擺手“您真是太客氣了,燈會宣傳到位與我也有利,今夜不敢說京城所有人都能來,但舉辦燈會這件事應該都有所聽聞。”
白暮秋微微點頭,将茶杯擱在桌上“我自然知道您辦大事的本事,隻是場面大了難免會有照顧不周的地方,不知掌櫃可有什麽地方需要我幫忙?”
掌櫃眉心頓蹙,臉色疑惑不已,這話是什麽意思。
“還是您覺得如今這樣就可以了?”白暮秋拿起玉箫,在修長的指間緩緩轉着。
“您請直言。”掌櫃笑容讪然,忍不住問道。
白暮秋笑了一下,眸光緩緩的移到緊閉的門上,半透的門外,門簾的影子輕微晃動。
掌櫃看了看白暮秋,狐疑的扯了下嘴角,也順着白暮秋的目光看去。
忽的一道藍色的光亮自他眼前閃過,門上裂了一條縫隙,随後一道人體落地的悶響聲傳來。
掌櫃頓時瞪圓了眼睛,從座位上爬起來跑到門邊。
推開門的一瞬間,一個人便癱在他的腳邊。
“啊!這……這怎麽回事!”掌櫃驚慌失措的後退,手指顫抖的指着那人,眼神慌張的看向白暮秋。
“他隻是打暈了,性命無礙。”白暮秋的手指輕輕的點着玉箫,砰砰兩聲脆響,一道黑影立在門外,将那暈過去的人拖到屋内,随後關緊房門。
掌櫃聽說不是死人,暗戳戳的咽了咽口水,快速的眨着眼,強逼着自己靜心坐下。
“您可認識這人?”白暮秋依舊眉眼帶笑,一雙桃花眸子光華不散。
掌櫃搖頭。
“我來時,這人便裝作茶水小厮在二樓包廂外來回走動,能到二樓做事的小厮想必您都該眼熟吧?”白暮秋輕聲道。
話已至此,他若再聽不懂就是裝傻了。
掌櫃盯着那人的眼神愈加詭異,而後倉皇搖頭“我真的不認識這人,我也不知他爲何出現在酒樓裏探聽消息!”
人被打暈在門外,必是在偷聽。
白暮秋了然的點頭“我信您,隻是您得明白,燈會開辦在即,現在不是徹查的時候。”
掌櫃雙手懸在桌子上方,完全懵在那裏,隻不聽點頭“都聽您的,您說什麽便是是什麽!”
白暮秋無奈的歎了口氣,眼神有些嫌棄的移到了窗子上“我帶來一些人,已經裝作散客混入到一樓和二樓,若遇到探子,他們會即刻打暈丢出去,您隻管安心準備便是。”
“白少爺說得對,确實需要防範的,您放心您的人就算捉人到房頂我都不會管的!”掌櫃連忙說道。
白暮秋眼尾的笑容消散了些許,聲音微冷“這不是爲了我們,若他們打探到消息,您非但保不住酒樓,命也得被人握在手裏。”
當然,也是爲了保證計劃順利進行,隻是這句話無需說給掌櫃聽,懂得的人自然懂得。
隻是這掌櫃沒有看起來那麽精明,他也懶得再多說什麽。
再多詢問了兩句,看了看天台的布置後,白暮秋便回去了。
黃昏時分,蕭雲逸在窗前來回走動,下人在身後不遠處雙膝跪地。
“一個都沒回來?隻是去吃頓飯便能被發現?”蕭雲逸的語氣裏難掩氣憤。
下人低下頭“對面有所防備,我們處于被動,難免受人掣肘。”
“行了,辦不好就是無用,我不聽這些借口。再去派人,無論如何也要在燈會開展之前看到天台上究竟做了什麽!”蕭雲逸說到最後,氣急敗壞。
下人臉上閃過一瞬的疑惑“恕屬下多嘴,既然沒發現什麽不是好事嗎,若公然闖進查看,勢必影響藥閣名聲。”
“你懂什麽!這酒樓與藥閣相對數十年,日日生意紅火,掌櫃的身體康健,怎麽無端便要關店養老?不會如此簡單,說不定便是她的傑作……”蕭雲逸眉心緊蹙,一雙杏眸死死的盯着對面遮蓋着的二樓位置。
憤然甩袖,蕭雲逸快步走出房間“立刻照我說的做,如若不成就加派人手,藥閣的名聲自有我來護!”
下人怔在原地,沖着空氣的位置輕輕點了下頭,眼神陰翳的退了出去。
蕭雲逸從房間裏出來後便直奔角落裏廢棄的那間屋子,沖上去推開門,便見一個瘦小的身影窩在沙發裏,抱着書,喝着茶。
蕭雲逸眉間微有舒展,眼神不善的掃過一臉驚訝的葉彬,砰的一聲将門又關上。
也許真是他多想了……
夜間,燈會開辦在即,二層的帷幕後透露出點點的光亮,似是在裏面點了數十盞明燈。
幾個麻袋被從酒樓的正門口扔了出來,一個身形健壯的大漢一手拖着一個,直直的走到藥閣面前,對着兩個看門的侍衛啐了一口,将布袋子扔到藥閣的台階下。
侍衛連忙将麻袋打開,裏面是已經被打昏了的人。
這人他們都認識,與他們一樣都是侍衛,隻是今日不該他們當值的……
正趕來參與燈會的人們紛紛駐足觀看,酒樓内掌櫃面對不時詢問的熟客們,面露無奈的揚手道“如今對面換了主子,做事也與以往不大一樣了,我這就是小生意,也不知礙着他們大人物什麽,竟勞動他們來我這兒走一遭,我這都要走了還不肯放過,隻盼着各位多捧場,今日一過這些俗事便都與我無關了。”
人群們議論紛紛,開始回憶起藥閣這段時間的改變,更有人提出原本的濟世活動在與秋歌堂斷了聯系後的次月便不再開了。
這一切都歸到了新任的藥閣掌事人身上,蕭家的大少爺。
酒樓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堵在門口的客人們紛紛往樓裏鑽。
掌櫃的愣了一下,連忙走出去查看,卻在門口被往裏逃竄的客流趕了回來。
“你們是什麽人!”掌櫃好容易從人群裏擠出來,理了理衣裳,指着圍在台階下的人。
這些人個個腰中佩刀,神色陰冷。
人群後,一個帶着陽光笑容的男子踱步走出來,輕快的踏上第一層台階,一雙杏眸和善的對上掌櫃如臨大敵的雙眼。
“蕭某閑來無事,聽聞今日酒樓有燈會,特來趕個熱鬧,藥閣與貴酒樓對立許久,您不會不賞這個臉吧?”蕭雲逸笑的如沐春風,仿若太陽下開的最燦的小花。
姓蕭,還來自藥閣,那必是……
“少閣主大駕,是我失禮了,隻是燈會隻是我這小地方自娛罷了,恐怕入不了少閣主的眼,還會白白耽誤您的時間。”掌櫃客客氣氣的對這蕭雲逸抱了抱拳,卻往門的正中央挪了幾步,用身子擋住正門。
蕭雲逸目光閃了閃,随即笑的更燦“我不介意,您隻當我是個來讨茶酒吃的普通客人,您做生意不會還挑客吧?”
自然不挑客,隻來者本不是客又怎能讓進?
掌櫃直起身子,臉色硬朗起來“小地方容不下少閣主這尊大佛,您若實在想看,藥閣之上也可看到。”
“你背後是誰我一清二楚,她在上界無根無基,你當真要爲了她與我藥閣做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