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離歌站在炭爐邊緣,一雙手浮在爐子上方,手掌微微張開着感受爐子的熱氣,修長的手指似乎按照其規定的弧度與軌迹蜷縮,擺在一起是微妙的和諧。
中年人氣勢洶洶的走進來,見鳳離歌風輕雲淡的模樣,腳下習慣性的一滞,而後似乎想起了什麽,嘴角下垂,做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狠狠的咳嗽了一聲。
鳳離歌将手背翻到下面,長長的眼簾輕合了一瞬。
“今日的血可好了?”中年人見鳳離歌無視他,隻覺得沒面子,便拔高了聲音,沒好氣的問道。
鳳離歌單手指了下桌前的碗,裏面是一片鮮紅。
其實幾日前鳳長惜便差人來說不用他的血,隻是眼前這人不知道,所以幹脆便留下最後一日的鮮血放在這裏,以免人懷疑。
中年人順勢看過去,見碗裏紅紅的一片,便有些讪然的蹭了蹭鼻子。
“你是小輩,我做長輩的不與你計較,今日我來是爲了金鱗蛟龍。”中年人忽然停住不說,觀察着鳳離歌的表情。
鳳離歌一雙眸子隻盯着自己的那雙手,仿若沒聽見他說話一般。
中年人被徹底的無視,臉色尴尬的又咳了兩聲,最後放棄掙紮,自己說了出來“我已找到金鱗蛟龍的下落,你最好立刻交出蛟龍蛋現在的具體位置,不然我便将你父親直接關至山後的岩洞!”
“既已找到,何苦來問我,你該明白我不會告訴你。”鳳離歌終于張口說話,聲音清冽低沉,嗓音含着淡淡的沙啞感,似乎已經許久沒說過話。
“你最好清楚一點,若不是因爲你是鳳家嫡系,又是眼下唯一一位金鱗蛟龍的宿主,我會留你到現在?”中年人面色陰沉,雙眼憤怒的盯着鳳離歌。
“金鱗蛟龍隻認鳳家嫡系,無論是我還是我父親,亦或是我未來的孩子,都有可能成爲金鱗蛟龍的宿主,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是你或是鳳長惜,這話我也說過許多次,你不還是留我到現在?”鳳離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将袖口扯長了一分,蓋住了修長的手指,轉而走到軟榻旁坐下去,又伸手端起了桌上的茶具,慢慢倒弄着茶葉。
“那都與你無關!你隻有交出蛟龍的下落我才會留你父親一條性命,不然……”
“我實在不願與人廢話,他的命你要拿便拿,他能舍我一次,我便可以舍他千百次,你又何必把他當做籌碼來要挾我。”鳳離歌無奈的搖搖頭,披散的墨發順着肩膀滑落在手邊。
“呵,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在裝,你真不在乎你父親,又怎會心甘情願被困在這院子裏?”中年人冷笑一分,邁着步子靠過來。
鳳離歌一手撚着茶匙,沖着來人的方向輕點了一下,地上頓時被靈力熏黑了一片。
“可以了。”
中年人應聲駐足,再不敢越過那黑色的痕迹一步,擡頭惡狠狠的瞪着鳳離歌,袖口下的手攥的緊緊地。
“你如今在鳳家什麽都不是,還敢端着這架子給誰看!”中年人氣急敗壞的罵完,眼眸忽的眯了一下“你若一日不告訴我金鱗蛟龍的消息,我便将你母親的靈位送到鳳家地牢的血池裏浸泡一日,我看你這大孝子還能堅持到何時!”
鳳離歌端着茶具搖晃的手頓時停下,俊眉的眉梢藏在墨發之下,卻也能看出挑動的痕迹。
鳳離歌緩緩放下盛着茶葉的器具,擡眼看向中年人,鳳眸中華光不減,卻隻說了一個字“好。”
中年人立刻瞪大了眼,喜上眉梢的笑道“隻要你肯幫我,待日後功成我會好好将養着你,你母親的靈位也會在祠堂裏好好供奉,你父親給不了你的我都能給你,隻要你識相!”
鳳離歌卻并未聽他這些話,自他開口說第一個字的時候便下了軟榻,走到屋中的另一個隔間,牆上的書櫃裏滿是書籍,而書案上也整齊的疊放着一沓畫着畫的紙張。
中年人跟着鳳離歌走過來,伸手挑了幾張紙來看,看着看着忽然笑出聲來“呦,你還挺有閑情雅緻,隻是這些畫空有一半景緻,留白留一半實在不雅緻。”
鳳離歌斜睨了他一眼,低聲道“墨有毒。”
中年人手一抖,紙張頓時從他指縫裏劃出,落回到書案上。
鳳離歌說完便繼續沿着櫃子找東西,中年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鳳離歌騙了,正要發作,鳳離歌颀長的身子忽然停了下來,一手從小隔間裏拿出一個東西來。
一枚晶瑩剔透的晶石,隻是未經打磨,每處棱角都閃着燦燦金光。
“龍岩!”中年人眼睛一亮,頓時把鳳離歌捉弄他的事情抛在腦後。
“蛟龍岩,龍岩是神獸玉龍的晶石。”鳳離歌輕聲提醒道,順勢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中年人忽然覺得鳳離歌的眼神裏充滿不屑,頓時蹙起眉頭高喝道“我能不知道這兩者有區别?隻是世上從未有人見過神獸,蛟龍岩和龍岩又有何區别,難道你有龍岩?”
鳳離歌嘴角不着痕迹的扯開一分,随即拖着蛟龍岩的底座輕輕放在書案上。
“隔遠些,外人的污濁之氣會 混淆蛟龍岩的感應。”鳳離歌輕描淡寫的揮了揮手。
中年人臉色漲的紫紅,卻隻能咬牙退到簾子外面,透着輕柔的帳子的縫隙,瞧着細細一條的鳳離歌單手放在那晶石上,本就金光燦爛的晶石頓時發出刺目的白光,鳳離歌的手掌周圍也有千絲萬縷的白色靈力被牽引着混入晶石當中。
中年男子不由得長大了嘴巴,随後便見鳳離歌輕輕閉眼,保持着一個姿勢久久沒動。
正當他等的不耐煩的時候,蛟龍岩上圍繞飛舞的白色靈力漸漸回到鳳離歌的體内,随後鳳離歌收回手,一雙鳳眸似是無意般掃過帳子的縫隙處。
中年人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抓着簾子邊緣的手也忍不住緊握了一下。
“呲啦!”帳子頓時碎成兩節,上好的雲紗似是雲彩般輕柔的落在緊拽着帳子另一端的手上。
“賠。”鳳離歌一雙薄唇輕啓,淡淡的吐出一個字節來。
“賠!我身爲長輩豈會欠你一層薄紗!”中年人将手裏的紗甩了出去,臉色快速變換,極爲有趣。
鳳離歌淡淡的将蛟龍岩放到一邊,一手輕輕握拳,端在身前,而後一言不發的從中年男子的身邊走了回去。
“你說啊!到底在哪兒!”中年男子急切的跟在鳳離歌身後,一雙眼珠都要掉出來。
“在馴獸場。”鳳離歌淡淡道。
“啊?難道被那群馴獸師拿到了?”中年人臉色頓時慘白,聲音也顯得凄厲起來。
“在馴獸場後方的一處建築裏,我雖能感應到具體位置,卻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地方。”鳳離歌微微站定,轉身低下頭看着矮他半頭的男子“許是在誰的身上随身攜帶,現在他在那建築裏,說不準過幾個時辰他便在其他地方。”
“蛟龍岩需用我靈力發動,我日日放血實在虛得很,兩日之内怕是不能再催動靈力,若我身體抱恙,那你也得不到完好無損的金鱗蛟龍。”鳳離歌說完,嘴角似笑非笑的揚起一瞬弧度,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身邊的一根帶子,一片雲紗帳子便擦着男子的鼻尖合攏起來,将他與鳳離歌兩人隔絕開來。
雲紗如雲如霧,外面看裏面夢幻的看不真切,但裏面看外面卻似普通的紗帳般一清二楚。
鳳離歌站定身子,微微回身,目光冷冽的瞧着中年人蹑手蹑腳的走到他的書案前,将那蛟龍岩收在自己袖中。
兩日後,白冉晃着手裏的小瓷瓶,一路高高興興的和院子裏灑掃的下人們打招呼,一邊往鳳長惜的屋子走去。
“姑娘留步,我們主子剛剛被家主喚去,得一個時辰後才能回來呢!”一位從鳳長惜房裏出來,端着早膳的小夥計說道。
“尋禮呢?”尋禮就是鳳長惜身邊的小跟班。
“尋禮哥也雖主子一并去了,您還是先回去,等一個時辰後再來看看吧!”小夥計燦然的笑了笑,和善的說道。
白冉點頭應了,随後慢悠悠的走下樓梯,站在台階下看着院子發呆。
自從她來,雖說門口多了許多侍衛,也都不讓旁人靠近她的房間,但她若想出門卻從未有人攔她,隻要不出鳳長惜的院門,便可以自由活動,這應該也是鳳長惜爲了報答她行的一點方便吧。
正想着,一個氣喘籲籲的下人自院外飛奔過來,看都沒看白冉一眼,便從她身側跑了過去。
“你家主子不在!”白冉喊了一聲,好心提醒,鳳長惜院裏的下人們性格都很陽光和善,平日裏對她也很好,所以她也就多說了一句。
“啊?”小夥計慘叫了一聲“出大事了啊!”
“什麽事兒?”白冉扯了扯肩上的披風,一臉八卦。
“鳳少主病了!聽說都病的起不來床,家主此前特意叮囑主子要看顧好鳳少主的身體,萬不能有閃失,這可怎麽是好!”小夥計急得原地轉圈,盯着鳳長惜的房門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