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定了定心神,面上端起得體的笑容,走至房間内,對着甯家主與甯夫人恭敬的行了禮。
“白姑娘不必多禮,昨日是我們沒看清事态,多有得罪還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甯家主面露愧色,聲音低淺,似是有疲憊之感。
“甯家主的心情我理解,隻是今日見我又爲何事呢?”白冉大方的笑了一下以示不在意,但對于甯家她更多的心思是權衡利弊,所以并不想與他們糾纏過多。
甯家主沒想到白冉會這樣直接,面上閃過一瞬的尴尬,最後長歎一聲。
“白姑娘好伶俐的心思,昨夜我和夫人與這不孝女談過了,此事與她……确有關系。”
果然!白冉瞧了眼坐在鏡前不動的甯娴,面上卻無其他的表情。
“既然已經弄清事情原委,那甯家主想好對策就是。”白冉壓下心中的疑惑,淡漠的說道。
“難就難在這裏,這不孝女隻承認此事與她有關,但卻不說如何有關,我們也是實在沒辦法,隻能請姑娘你來想想辦法。”甯家主說着,又擰起眉毛,滿臉的愁容。
白冉眉梢輕挑,面露拒絕“甯家與藥閣水火不容,若是我被人知道在這裏多留,恐怕藥閣那邊……”
“姑娘放心,如今出了大事,家中上下戒備森嚴,此事絕對不會洩露出去。我甯家别的不敢保證,對于姑娘的安全還是有信心的。”甯家主斬釘截鐵的承諾。
白冉心知肚明,甯家主之所以如此信任她,這等大事也隻找她商量對策,原因便是他們互相都握有把柄,這等互相制衡的利益關系,有時才是最保險的。
輕輕點頭,白冉低聲道“那就請夫人和您一同出去吧,我與大小姐單獨談談。”
甯家主面露喜色,連忙招呼這甯夫人離開。
甯夫人擦着眼角的淚,不情不願的跟着甯家主走出屋子。
門被關上,甯娴緩緩的轉過身,素淨的臉上不見任何愁緒,眼眸中更是清晰的倔強。
“你唬的我爹我娘對你無比信任,實在是好本事。隻是我不像他們,你休想從我口中問出一點東西來。”甯娴傲然的哼了一聲,下巴微微揚起,眼神輕蔑的看向白冉。
白冉不理甯娴,自顧自的尋了個凳子搬到桌子旁,又拿起桌上的桃子吃起來。
“甯家的水果着實不錯,隻是比鳳家的還差些,我聽說鳳鳴山有一大片果園,他們的水果都是直接從樹上摘下來的,怪不得吃起來新鮮。”白冉一口一口咬着,面上完全沒有面對甯家主時的鄭重。
甯娴面色微怔,盯着白冉樂呵呵的吃着桃子,眉心微蹙“你少裝成這種無所謂的樣子,你不就是想問我那天發生了什麽事嗎?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一個字也不會說,更不會跟你一個外人說!”
白冉抓起盤子中的另一個桃子,遞到甯娴的面前“真的很甜,你不嘗嘗嗎?”
甯娴一把揮開她的手,眼中滿是對她的鄙夷“你一個下界來的人,機緣巧合在藥閣中做了煉藥師,又得鳳家少主垂憐定下婚約,你一定覺得自己很有本事吧。可惜就憑你的出身,你永遠都會被世人诟病。有時間管别人家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以後如何自處!”
白冉将桃子放回去,不愠不火的笑了笑,水眸淡漠的瞧着甯娴“我可沒有你有本事,甯家大小姐下嫁錢家長子,大婚之日便借仇人之手害死自己的夫婿,眼下可好,不但沒人懷疑你,你也逃了婚約,更是懲罰了你的仇人。一箭三雕,還是你更有本事。”
甯娴淩厲的眼神忽的怔住,臉上有被人戳破心事的驚詫和驚慌,不過頃刻間便消失不見。
“你少自作聰明,蕭雲逸可不是我的仇人,我也沒必要害死我夫婿!”甯娴的目光躲了躲。
“甯小姐好像理解錯了,自作聰明的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白冉咬了一口桃子,清脆的聲音落入甯娴的耳中卻如同催命鍾聲。
“你什麽意思?”甯娴眼中的不屑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則是警惕。
“我雖不知蕭雲逸爲何對他殺害錢有爲的緣由絕口不提,但你應該也清楚,我能猜到你身上,那些世家的人精們自然也能想到,你爲何就覺得此事便無迹可尋了?”白冉冷笑一聲,眸子帶着一絲嘲諷睨向甯娴。
“猜測又不能成爲實據,我怕什麽!”甯娴不禁揚高了眉毛,但眼神卻慌亂的掃視着地面。
“我本以爲你還是有些智慧的,沒想到你隻能做些瘋狂的事情,卻沒有腦子。”白冉眉梢挑起,嘴角勾着沒有溫度的弧度。
不等甯娴跳腳,白冉喘了口氣接着道“你以爲你惹到的是誰,隻是蕭雲逸一個人嗎,是他背後的蕭家及藥閣,這兩大勢力單論哪一個都足夠你們甯家傾盡全力去應付。你以爲你報複的是羞辱你的仇人,但實則你是在替你的家族惹禍。”
甯娴的嘴唇不由得抖動着,眼神不敢再看白冉,扭過頭卻依舊倔強的挺着脖子“别以爲我不知道你與蕭雲逸關系匪淺,我做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用不着你吓唬我!”
“原來甯小姐還知道分寸,那你可知道若藥閣想要什麽消息,會有多少家族跳出來主動調查嗎?”白冉吃完桃子,又挑揀了一個蘋果咬了一口“就算無人敢在甯家與藥閣之間夾着做人,藥閣若是求到我頭上,我再去跟鳳家少主說幾句話,調動鳳鳴閣出手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你還認爲你的事情做的天衣無縫?”
砰!
桌上的茶杯被甯娴碰到了地上,望着灑了一地的茶水,甯娴的臉皮不禁抽搐“我從未想過會到這個地步,若是鳳鳴山站在藥閣那邊,那……”
“那對于甯家來說,便是滅頂之災。”白冉的嘴角扯出一抹冷漠的笑容。
“不行,我隻是替我自己出口氣而已,我并不想連累甯家上下,你幫幫我,我現在應該怎麽做!”甯娴伸手想要抓住白冉的衣袖,被她不着痕迹的閃身躲開了。
“你若不将事情原委告訴我,我怎麽幫你?”白冉冷哼一聲。
甯娴聞言,緊咬着下唇,半晌後似是做了決定,猛地 擡頭,眼神堅定的看向白冉“既然爹娘相信你,我也沒用别的辦法了。隻是此事即便我說給你聽,你也未必能懂……”
早這樣不就好了?白冉綻開得逞的笑容,舒服的翹起二郎腿,更舒心的吃着蘋果。
“如你所說,我并不想嫁給錢家的長子,之所以答應錢家的婚事,隻是因爲我想氣一氣蕭雲逸。可是定下婚約的消息放出了一月有餘,也不見他見蕭家有什麽動靜,我原本想着若他肯道歉,我便立刻退了錢家的婚事,可惜到最後他接了我的喜帖也不曾說過什麽。”甯娴自嘲的笑了一聲,笑聲有些凄涼。
“大婚前一日我便偷偷見了錢有爲,告訴他第二日見到蕭雲逸時說的話。他怕得罪甯家,便對我的要求言聽計從。第二日便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引蕭雲逸去了錢有爲所在的東廂房,說了我讓他說的話,然後蕭雲逸便直接殺死錢有爲,這一切都是我的計劃。”
甯娴說的風輕雲淡,仿若隻是在說一件小事。
白冉眉梢輕挑,追問道“錢有爲說了什麽?”
蕭雲逸自小學習煉藥,救治與醫術便是他生活的全部,别說殺人,便是一株植物一隻動物他也會心生恻隐。
到底什麽事情會讓他毫不猶豫的殺人,且到如今也隻字不提。
甯娴微微抿唇,臉色較方才更透白了一些“我讓他告訴蕭雲逸,那個女人的消息我已經打探好了,等婚事結束,我便會傾盡我所能去折磨她。”
“我隻想吓他一下,引他來跟我低頭認錯,隻要他肯我便是殺了錢家上下也不會與錢有爲成婚,可惜,他甯願殺人也不願低頭……”甯娴說着,語氣裏帶着哭腔,眼眶裏悄然滾下兩行淚痕,無聲的砸在地上。
“我從未想過他會用殺人的方式解決此事,他一定覺得他殺了人,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他,我便高興了,但是我從始至終,都隻是想他跟我道個歉罷了……”
白冉并沒有将甯娴這些感慨的話聽進去,腦海裏回蕩的全是錢有爲告訴蕭雲逸的那句話。
那個女人的消息……
哪個女人?
白冉腦中似是有一根弦緊繃着,蕭雲逸清心寡欲的很,他認識的女子一隻手都能數出來,而能讓他動手的女人,除了曾經的自己,她實在想不到别的人。
“你……你真的調查到那個女人的行蹤?”白冉捏着吃了一半的蘋果,眼神毫無焦點。
答案很明顯,甯娴并沒有查到,不然她也不會被請到甯府來解決此事了。
“哪裏查得到,我連那個女人是誰都不知道,我隻是想讓他服軟而已!”甯娴自嘲的笑起來“我哪裏知道,原來那個女人在他心裏的地位,那般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