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轉過身來,眸子向顔霖的身後看去,随後默默的移開視線,面無波瀾。
“找我什麽事?”
“有人找你,我已經讓人帶他去會客間等你。”顔霖連忙回答,生怕白冉再追問剛剛的事情。
他看得出來,白冉一定發現他的小動作,隻是不屑于逼問。
白冉點頭,從顔霖身邊錯過,忽然停下腳步,側眸瞧着顔霖的眼,森冷的目光瞬間将他包裹。
“我最後提醒你一次,如果再做這些毫無意義的舉動試圖調查我,那我不介意多樹一位敵人。”
言罷,白冉輕輕甩開了繁瑣的袖子,冰冷的綢緞擦着顔霖的手背,引得一陣膽寒。
白冉離開後,顔霖看向她離開的方向,大口的喘着粗氣,面上盡是汗珠。
推開會客廳的門,白冉看見裏面面對牆上一副畫站着的男人,微微一怔。
“你來做什麽?”白冉面色瞬間陰沉下來,關門的瞬間,掌心已然多了幾枚銀針。
那人聽到聲音,赫然轉身,在看到白冉提防的身影時,咧嘴笑了起來。
“你那些銀針近不了我的身,還是收起來吧,要是紮到美人兒的手心,那就是我的罪過了。”胡夜将頭上的帽子掀開,細長的眼因爲笑容眯的隻剩一條縫。
白冉并未理會,徑自走到座位上坐下,隻冷冷的盯着胡夜。
胡夜本還樂呵呵的回看着白冉,後來發現無論他怎樣笑,白冉依舊闆着臉的時候,默默的将笑容收了起來。
“你别誤會,我已經清楚你和蘇家的恩怨,是我錯接了這單生意,今天來是特意給你賠罪的。”胡夜走到白冉面前五步開外,雙手抱拳,舉着暗青色的彎刀,彎下腰去。
白冉冷眸瞧着面前嚴肅道歉的人,忽的冷笑了一聲。
“你們殺手就這樣賠罪嗎?誠意未免欠了點吧?”白冉扭過頭,抓過一杯茶水,抿了一口又一口。
胡夜直起身子,細細的瞧着白冉的面色,試探的問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白冉眼睛轉了轉,抿唇低聲道“不好。”
前一天被人綁架,然後遇到一個死活也不肯說實話的悶貨,剛還在花園吓跑一個不聽話的祖宗和不老實的合作夥伴。
她能開心?
一想到顔霖周身散發着的靈力波動,白冉内心便一陣不快。
猛地将茶杯擱在桌上,白冉站起身走到不知所措的胡夜面前,冷聲道“如果你今天隻是想這樣解決我們之間的恩怨,那我不接受。我雖然現在打不過你,但現在是你欠我的,在不動手的情況下我有很多種方法讓你過的不愉快。”
胡夜細長的眼亮了幾分,再次露出白的晃眼的牙,咧嘴笑道“你說說看,怎樣才能原諒我?”
這女人太精明,在知道他道歉的來意後,一定想好了接受道歉的交換條件。早有想法還不明說,隻言語敲打他這筆帳她記下了。
呵,有意思。
“我想讓你跟蹤一個人,弄清楚他的身份。”白冉眼神有些放空,似是在回想着什麽事情。
胡夜一怔,随後搖頭道“這不行,我是殺手,與人命無關的事情我絕不插手。”
“你少胡編,你劫我也隻是綁架,并沒取我性命,蘇家一定是要活捉我,難不成還能是你大發慈悲沒舍得殺我?”白冉冷哼一聲,說完便往門外走去。
“你說得對,蘇家确實要活捉你,隻是我欠蘇家一個人情,我不得不答應。”胡夜露出無奈的神色。
“你欠蘇家的是人情,欠我的是人命!”白冉厲色道。
胡夜讪然的躲開白冉灼灼的視線,無從反駁。
如果他昨天真的綁架成功,蘇家絕不會放過白冉,白冉說的人命絕不是誇張。
“你不想知道蘇家的底細嗎,比如說蘇家爲何要綁架你,綁架你的目的是什麽?”胡夜試探的說“雖然我不再幫蘇家做事,但以他們現在的情況,是不會對你善罷甘休的。”
白冉如果想保護自己的安全,那他的這些消息就絕對有用。
胡夜正沾沾自喜,一位白冉一定會答應他的時候,門口處忽然傳來一陣冷笑聲。
“蘇家沒落是因爲他們的手疾,之所以讓你活捉我,是想讓我治療他們的手疾。”白冉嘴角扯開一絲冷豔的弧度“我說的對嗎?而且他們騙你說是我導緻蘇家沒落,說我心狠手辣無惡不作,或者可能說我不要臉?”
白冉腦海中浮現出那天被蘇雲天摸手的場景,柳眉微蹙。
她還提醒鳳離歌不要做過分的事情,現在想想,如果她沒攔着,以鳳離歌的脾氣,蘇家上下說不定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胡夜訝然的看着低頭瞧自己手心的白冉,不敢相信的道“你怎麽猜到的?”
白冉握拳,收起手“我猜錯了嗎?”
胡夜連連搖頭“不,而且你猜的很準,蘇家二公子說了很多難以入耳的話來形容你。”
白冉冷笑了一聲,微微抿唇。
她有些後悔自己對蘇雲天手下留情,這種人就隻配一死。
“你太聰明了,我好像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胡夜聳了聳肩膀,忽然覺得在白冉的眼神下坦然站立也是一種能力。
“你隻要幫我調查一個人的身份,我就接受你的道歉。”白冉絲毫不松口。
“其實我可以不道歉,反正你也打不過我不是嗎?”胡夜忽然眯起眸子,細長的眼裏滲出一道陰冷的光。
一道笑聲劃破了幾乎凝結的空氣。
胡夜嘴角抽搐了兩下,茫然的盯着忽然就笑起來的白冉。
“你知道你演戲很爛嗎?”白冉單手指着胡夜的方向,笑聲裏帶着嘲諷。
胡夜張了張口,卻被白冉搶過了話頭“你是一個視俠義高于生命的人,不然不會将蘇家的事情宣告天下,也不會爲了求我的原諒而跟我廢話着許多。你的俠義是你的優點,是你的底線,同時也是你的弱點。”
白冉水眸裏含着自信的光芒,精緻的臉上露出微妙的笑,一瞬間胡夜竟覺得自己沒穿衣服,被這年輕的姑娘看了個精光。
暗暗的倒吸了冷氣,胡夜無奈的搖頭“不動手的話,你确實比我厲害,說吧,要我跟什麽人?”
“那個人你認識。”白冉聲音沉下,水眸微垂“就是昨日從你手裏把我救走的那人。”
胡夜劍眉倏然緊蹙,疑惑的打量着白冉“你不認識他?”
昨日那人刀刀逼命,足有救不出人就與他同歸于盡的架勢,怎麽可能還不認識白冉?
“這些事不需要你知道,等你探聽到我滿意的消息,我們就可以兩清了。”白冉餘光掃了滿臉疑惑的胡夜一眼,随後便離開了會客間。
……
雜草叢生的宅院内,陣陣陰風在院中翻滾,一個颀長的身影立在院中,一手端在束腰前,一手背在腰後,齊腰的墨發直垂在手背上,仿若與周圍的狂風隔絕,紋絲不動。
蘇雲天雙手扒着門縫,脊背直挺挺的貼着木門,雙眼驚恐的瞪大,面色煞白。
“我們和你無冤無仇,你……”
“無冤無仇。”院中人清淺的聲音穿過狂風落入蘇雲天的耳中,驚起一陣不受控制的顫栗。
蘇雲天膝蓋一軟,差點直接跪在地上。
“你動了不該動的人,說了不該說的話。”遠處那人影遲疑了片刻,似是在思索到底要不要告訴蘇雲天原因,但最終還是說出口。
蘇雲天暗暗的咽了咽口水,拼盡全力喊道“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們蘇家待人寬和,從不輕易與人樹敵!您别被惡人蒙了眼!”
就想被他們騙了的胡夜一樣。
蘇雲天面前的狂風忽的淩厲起來,一道道似是刀子從他的臉上擦過,刺痛不斷。
蘇雲天疼得直咧嘴,但不敢伸手摸,隻怕一松手就被狂風卷走。
一聲輕歎傳來,人影的頭似是低了低,随後攤開手掌,一抹霧氣自他的掌心漸漸擴散。
“我們沒有誤會,隻有恩怨。”
聲音平和,隻是蘇雲天聽到話的同時,腳邊也同時卷起了白色的煙霧,随後便覺得自己的身體裏似有氣體充盈,膨脹到極緻。
院中人掌心緩緩收攏,拇指輕輕的搭在其餘手指之上時,遠處已經被白色煙霧籠罩的地方,傳來了一聲悶響。
一抹血色在煙霧中蔓延開來,随後快速的被雪白吸收消散。
院中那人撚了撚領口,輕微甩手,素白的衣衫沾染到狂風,瞬間便被卷起一角,劇烈的飄動着。
白色煙霧忽然消失,人影也悄然離開,一瞬的寂靜後,周圍緊閉的門戶緩緩打開。
一衆蘇家人自屋裏走出來,表情如同見到了鬼刹。
“着火了!黑色的火!”忽然一聲驚呼在人群裏炸響。
遠處山頭,白烨瞧着某一方向沖天的黑煙,将鬥篷重新扣上,無聲的轉身離開。
沒幾日,蘇家在郊外突遇山火,全家燒死在宅院的消息便在上界擴散開來。
白冉知道此事後,隻是回了蕭雲逸一句知道了。
胡夜爲此還來尋過她,隻是被白冉借口說沒有消息不見人而推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