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麽讨厭我?”甯娴雙眸緊盯着蕭雲逸的臉,但從蕭雲逸的臉上沒看出一絲感情。
“我實話告訴你,本來你我訂下婚約,我是将你當做自己人看待的,但近日來甯府對藥閣态度越來越差,我知道你父親是不會再繼續我們的婚事,所以我也就看開了,你我本就是被父母之命強行綁在一起,沒了約束,我們不是更自由嗎?”
蕭雲逸一隻腳橫搭在另一條腿上,玩世不恭的挑了挑眉梢。
“我從來沒覺得我被約束……”甯娴無力的辯駁。
“可惜了,我覺得被約束的厲害,憑什麽我的事情要由别人一口答應下來,而我隻能順從照做?我的人生,不需要别人對我指手畫腳,包括我的婚事。”蕭雲逸淡淡道。
“所以你對那女子是真心喜歡了對嗎,是因爲她,你才會反抗父母的命令。”甯娴撿起沙發上的骨鞭,将其收了起來。
蕭雲逸微微蹙眉,不悅道“别提她,和她無關。”
“你就是因爲這個人才變了的,蕭雲逸,若蕭伯父知道你因爲一個外人打亂了他對你的規劃,恐怕你會被蕭伯父打斷腿吧?”甯娴嘴角挂起一絲卑微的笑。
蕭雲逸眉心蹙的更緊,扭過頭,望着窗外,不發一語。
“人人都說藥閣少主是天之驕子,被閣主一眼看中進了藥閣。可誰知道你小時候蕭伯父想讓你做靈士修煉,你嫌伯父管的嚴,求着他讓你去學煉藥術,聽說當時的藥閣閣主雖然看中你的資質,但說你心性不适合煉藥,勸你回去安心修煉,你不聽,背着伯父自己去拜了師父,等伯父發現後,你已經被你師父藏起來閉關修煉了。”
甯娴頓了頓,自嘲的笑了笑“我早該知道你就是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爲何還對你抱有希望呢?”
蕭雲逸微微出神,甯娴這麽說着,他突然想起來,好像她也曾說過,自己的性子不穩。
“前任閣主說得對,你不但不适合學習煉藥,你更不适合做個人。”甯娴說着,擦幹了眼角的淚水,昂起下巴“蕭雲逸,我甯娴起誓,無論日後會不會嫁給你,藥閣的門,蕭家的門,我誓死也不會踏入一步。”
“所有後果我都承擔得起,但是蕭大少爺,你承擔不起!”甯娴說完,便奪門而出。
蕭雲逸怔怔的望着被甯娴甩的前後搖擺的房門,眨了眨眼。
懷生從隔間走了出來,小心翼翼的将門關上。
“你幹嘛這麽對她,你之前對你的婚事不是無所謂的嗎?”懷生靠着門,生怕甯娴沒走遠,壓低着聲音說道。
“甯家和藥閣的關系不複從前,我不這樣做,甯娴還會有無謂的想法。”蕭雲逸轉過身,面對着落地的玻璃窗。
“是這樣嗎?”懷生坐在書案上,打量着蕭雲逸“不是因爲下界的白染?”
“有合适的理由就可以了,關白染什麽事。”蕭雲逸揉了揉眉心。
“我的蕭少爺!這理由哪裏合适?你把甯小姐氣走,甯家主能善罷甘休?到時候找你來算賬,你能擺平嗎?”懷生憂心忡忡。
蕭雲逸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輕輕蕩了兩下“師父不肯和甯家撕破臉,我還小我可以做這個不懂事的人。你放心好了,到時候真鬧起來,師父會護着我的。”
懷生沖着蕭雲逸的背影做了個鬼臉,但覺得還是不解氣,又扔了根毛筆。
蕭雲逸吃痛的縮起脖子,不滿的瞪了懷生一眼。
“你師父若知道你爲了女人,連那種丹藥都要送人,你看他還會不會護着你!”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我師父能知道,一定是你告密,到時候我肯定找你算賬!”蕭雲逸看也不看,把毛筆往後一甩,直中懷生的腦門。
懷生叫了一聲,灰溜溜的将毛筆放了回去,從桌子上下來,低聲道“甯娴都知道白染的存在,你覺得你師父能不知道嗎?”
蕭雲逸眼眸微擡,将椅子轉了個方向。
“藥閣裏有甯家的奸細,我要趁師父不在,盡快将這些人清出去!”蕭雲逸豎起手指頭,醍醐灌頂般的睜大了眼睛。
懷生聞言,眉毛頓時挑高,一下子蹿到蕭雲逸的耳邊,大聲喊道“我是說閣主啊!不是說甯娴!”
蕭雲逸閉上眼睛,往椅子上一躺,一副什麽也不聽的模樣。
“你就自欺欺人吧,看看到時候害的是誰!”懷生憤憤的踹了一腳蕭雲逸的椅子,扭頭鑽進了隔間裏。
從房間出來後,白冉直接去了倉庫,一進門便看見顔霖端端正正的坐在門口,早就等着她來。
“你做什麽?”白冉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推開倉庫的門,随便找了排架子,清理上面的藥材。
“現在藥閣上下都知道你代替閣主看護蕭雲逸的事情了,你可要小心天字院的人,還有那些長老,小心他們給你穿小鞋!”顔霖蹭的一下站起來,跟在白冉的身後,嘴裏不停的說着話。
“甯娴不是說了,我就是蕭雲逸身邊的婢女,他們不會對我怎麽樣的。”白冉撿起一棵藥草,仔細看了看,又放回原處。
“那群老頭可不像甯娴那麽好騙,讓你親自看護少閣主,閣主的意思很明顯啊,是把你當做親信培養,你現在這麽惹眼,我們的計劃可怎麽辦?”顔霖憂心忡忡。
“成爲親信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再說是蕭雲逸求我管他,可不是我主動去的。”白冉撿出一片枯了的葉子,扔給顔霖。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飛黃騰達,不想幫我報仇了?”顔霖忽然眼神變的陰郁起來,低聲問道。
“你看這是什麽草?”白冉忽然連盆抱起一株藥材,面向顔霖。
顔霖一怔,不耐煩的說道“亂神草啊,和它有什麽關系?”
“服用亂神草煉制的丹藥,會擾亂心神,讓人多思多慮,我看你就是亂神草吃多了,胡思亂想。”白冉将種着藥材的盆放到顔霖的手裏,順便送了他一個嘲諷的眼神。
“白冉,我提醒你,你我的關系建立在合作的基礎上,如果你不想複仇,那就早點告訴我,别拖累别人。”顔霖半眯着眼睛,警告着。
白冉冷哼一聲,從顔霖身邊走過,繞到了架子的背面。
“論仇恨,我隻能比你的仇恨更深。”白冉将藥材移了移,擋住了顔霖看她的淩厲的目光。
“你如果對我是這種合作的觀念,那我也勸你一句,早點去找一個更讓你相信的人。”白冉擡起頭,眼神自藥材上方直直的看向顔霖“我理想的合作關系,是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會無條件相信的。”
顔霖緊縮着眉頭,目光灼灼的回看着白冉。
“你真沒有對藥閣的權勢動心?照現在的情形,你離藥閣的權力中心隻是時間問題。”
白冉挑了挑眉梢,輕笑了幾聲。
“我問你,給你我現在的權勢,你會選擇放棄仇恨嗎?”
“當然不會!”顔霖瞪圓了眼。
“那你憑什麽認爲我會放棄?”白冉睨了顔霖一眼,眼神快速的移到了周圍的藥材上。
顔霖頓時語塞,但看着白冉的眼神依舊摻着一些不信任。
“我覺得我已經給了你足夠的安全感,從一開始幫助陌生的你,到現在與你站在同一條船上,我們互相都沒有退路,你竟然還不信任我。”白冉無奈的搖搖頭,轉過身,不再看顔霖充滿質疑的眼神。
“對不起,你在藥閣裏的地位上升的太快了,我是擔心……”
“你若實在擔心,那我現在就去找蕭雲逸說清楚,我不再管藥閣的事情,離藥閣的中心遠一些。”白冉放下一株草藥,作勢便要出門去。
“喂!”顔霖伸出手,手指蜷縮着,伸向白冉的方向“不行,你好不容易才到了現在的位置,現在的局面對我們很有利。”
“原來你知道我很不容易啊?我還以爲你完全忽視我的努力呢!”白冉出了口氣,轉過身,面上帶了些許的怒氣。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顔霖支支吾吾的說着,不敢面對白冉的審視,低着頭藏到了架子裏面。
“我們現在做的事情很危險,我孑然一身,很怕失敗。我不該質疑你,但是也請你理解我。”顔霖的身影貓在陳列藥材的玻璃架子裏,聲音很輕。
白冉踱步站到了顔霖藏身的那排架子的前面,站在兩排架子的縫隙前,唇角微勾,水眸瞧着有些心虛的顔霖。
“有很多你看得見的,看不見的人在幫我們,我們的力量不是你想的這樣勢單力薄,相反,很龐大。”
白冉的聲音很輕,但卻像一劑強心針,打在了顔霖的心裏。
顔霖的手停在下排的藥材上,指尖掃了下葉子表面“對不起,我再不會懷疑你了。”
“你不用對不起我,有對不起的功夫,多想想辦法把潛在的力量發掘出來吧。”白冉輕哼一聲,餘光掃到顔霖怔然的模樣,便直接離開了倉庫。
剛出倉庫,白冉腰間垂着的白玉墜忽然一閃,随後,團子便出現在白冉的肩上。
白冉耳邊一癢,将團子抱在了懷裏。
“你要幹什麽,在這裏出來是想被别人做成丹藥嗎?”白冉正色的訓着團子。
團子睜着黑溜溜的眼睛,小舌頭舔了舔白冉的手腕,乖乖的趴在白冉的雙手上。
白冉無奈的歎了口氣,從戒指裏摸出披風,将團子藏在了披風裏。
“我知道你是聞到倉庫裏冰淩草的味道了是不是?但是那裏的冰淩草暫時還不能動,等把那位少爺照顧好,我們就可以把裏面的冰淩草全部搬空!”
白冉低聲說完,隻感覺自己的掌心傳來一陣濕熱,似乎是團子用鼻子回應着她。
“乖,下回不可以随意出來了,等你能恢複人形,你就可以像流焰一樣行動自如。”白冉低聲笑道。
團子再沒動靜,白冉便攏了攏披風,快速的離開了藥閣。
白冉回到宅子,遠遠的就看見鳳離歌站在藥圃邊上,鳳眸望着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麽。
還沒等白冉靠近,那邊的人已經注意到他,鳳眸漸漸的聚焦與白冉的身上,薄唇勾出一抹清淺的弧度。
“處理完了?”鳳離歌一把拉過白冉的披風,瞥了眼被白冉抱在懷裏的團子,眉梢微動。
“算是吧,蕭雲逸真不讓人省心,竟然和甯小姐在藥閣門口吵架,我想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成爲上界百姓新的談資。”白冉歎了口氣,任由鳳離歌将她的披風解開。
團子暴露在陽光下,大眼睛眯了眯,随後睜開眼便一直盯着鳳離歌。
“下回帶我一起去吧,我想見識見識這位少閣主。”鳳離歌将披風放到了自己的空間内,扯了扯白冉的衣袖。
“你要幹什麽?”白冉擡眸。
“沒什麽,我抱着吧。”鳳離歌直接将團子拎了起來,仔細的看了一圈,最後扔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團子觸碰到他衣裳的一瞬間,鳳離歌的眉梢輕微抖動。
白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不是不喜歡這些小東西靠近嗎?”
鳳離歌嘴角的笑容有一絲的僵硬,聲音卻平穩無波“你記錯了。”
言罷,鳳離歌雙手勾住白冉的腰肢,将她直接圈在了懷裏。
肩膀上的團子,虎視眈眈的盯着鳳離歌的雙手,發出了低低的吼聲。
白冉沒了團子,雙手得到解放,便扯起鳳離歌的衣袖,玩弄起來。
團子見狀,忽然不出聲了,小腦袋搭在鳳離歌的肩上,耳朵無力的垂了下來。
“我想要一些冰淩草,我瞧着上界的藥材店裏沒有賣的,你不是在雲瀾山住過很久嘛,你應該有些存貨吧?”白冉擡起頭,瞧着上方某位男人精緻的下颚線,笑的明媚。
“你要多少?”
“少說也得幾十株吧。”白冉仔細的想了想。
鳳離歌微微低頭,眼簾垂下,眼角微微彎起“你這簡直獅子大開口啊!你知道冰淩草有多珍貴。”
“那你放在我身上的百來顆混元珠就便宜了?”白冉聲音壓低,輕哼了一聲。
鳳離歌訝然,半晌後說道“你要那麽多冰淩草做什麽?”
“你就說,有沒有這麽多!”白冉的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你都這麽說了,沒有也得有啊!”鳳離歌歎氣,手指輕輕點了點白冉的頭頂。
“那就行,團子愛吃冰淩草。我查了典籍,團子有一種病症,可能需要大量進食冰淩草才會緩解,我想看看這方法是不是有效。”白冉柔聲道。
“冰淩草寒性極強,就算這小東西是僞神獸,也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你别忘了你的火元素就是因爲冰淩草才有了第一次變化。”鳳離歌輕聲提醒道。
“嗯,還有一件事,團子最開始與我契約的時候,是化爲人形的,她好像對你給我的鳴月白錦很感興趣,一直把軟劍上的白玉墜當做空間。”白冉想要擡頭看鳳離歌,卻被鳳離歌一手按住,縮了縮脖子。
“鳴月錦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寶物,如果團子與鳴月錦有關聯,那應該是接觸過我的母親。”鳳離歌神色有些動容,側頭看向那小小的一團。
“那正好,等我們治好團子不能随意化爲人形的病,說不定就能知道關于你母親的事情了!”白冉眼睛一亮,聲音裏帶着歡喜。
鳳離歌薄唇輕抿,鳳眸裏閃過一瞬複雜的神色。
忽然,白冉的頭頂傳來一陣力道,鳳離歌的手感受着青絲的柔軟,眉眼含笑。
“我幫了你,你該怎麽報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