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連忙看向他的臉,不知不覺鳳離歌額前已經蒙了一層的細汗,本就蒼白的臉色因爲不适更白的像紙一般,劍眉擰在一起,雙唇輕微的抖動着。
鳳離歌咳嗽的越來越劇烈,胸膛因爲呼吸緊促而上下起伏,白冉茫然的看了片刻,才連忙收了靈力,快步走到桌前倒了杯溫熱的水來。
坐在床榻邊,白冉一手端着茶杯小心翼翼的喂鳳離歌喝水,另一手拿起一旁的白巾輕輕擦着鳳離歌的臉。
素手順着他下颚線輕輕滑下,白冉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水便沿着鳳離歌的唇滑了下來。
鳳離歌咳嗽止住,呼吸也平穩了些,白冉這才伸手蹭了蹭他嘴角的水漬,将茶杯順手撇到了桌子上。
白玉茶杯在桌子上打了個旋,穩穩的站住。
白冉見鳳離歌氣息穩了些,接着用純火自他胸膛潛入,沿着他身體的各處脈絡遊走打通。
因爲鳳離歌的反應太過強烈,所以白冉将速度放慢了許多進行去毒。
一個時辰過去,鳳家主站在庭院内,雙手背着望着院中的景緻一言不發,洛飛站在一邊,看了看鳳離歌的窗戶,再警惕的暗暗盯着鳳家主。
“爲何這麽久都沒有動靜?”鳳家主語調平穩,聲音渾厚,一出聲便引來一院子的人的側目。
洛飛連忙上前,躬身道“回家主,秋姑娘替主子祛毒向來如此,家主不如先回去處理事務,待主子這邊有消息,屬下立刻差人去禀。”
鳳家主側身掃了洛飛一眼,自嗓子裏應了一聲,略有擔憂的看了窗戶的方向,甩袖便離開了庭院。
一屋子女眷見鳳家主離開,連忙追随在他身後,一院子人瞬間便走的幹幹淨淨。
“虛情假意……”洛飛眸子冷了冷,望着那一群浩浩湯湯的人群在亭台間漸行漸遠,不屑的瞥了瞥嘴角。
屋内,白冉将屋外的動靜全數聽了去,手镯的紅光一閃,流焰便端坐在床榻尾部的一個軟榻上。
白冉一驚,連忙觀察了鳳離歌的臉色,見他沒有轉醒的意思,才松了口氣。
“你出來做什麽!”白冉瞪了流焰一眼。
流焰翹着二郎腿,手裏拿着從白冉腰間順來的竹扇,一下一下扇動着,慵懶道“反正他現在跟個死人沒有區别,還能發現我嗎?”
白冉眨了眨眼睛,留給流焰一個幽怨的眼神卻沒有多說什麽。
流焰說的對,鳳離歌寒毒兇險,此刻必定是神智全無,與死人沒有區别。
“我看他父親對他未必上心,方才洛飛不過提了一嘴他便離開,看來也沒怎麽心疼這個兒子。”流焰抓起桌上的一小盤白果,抓在掌心,時不時往嘴裏扔一顆。
“若真上心,就不會對他練功許久都不聞不問,以至于現在到走火入魔的形勢。”白冉歎了口氣。
“說的是啊,鳳離歌不是挺厲害的嗎,好端端的怎麽會讓自己走火入魔,怎麽樣,他毒中的深嗎?”流焰探出頭,看了眼床榻上墨發散亂的人影,又往嘴裏塞了個果子。
“他這毒積攢已久,必是從剛練功的時候就心急修煉,一日比一日急于求成還不加以控制,才會演變成走火入魔。”白冉說話間,掌心的靈力微微晃了晃。
“怎麽可能,他能做損害自己的事情?你可别忘了當初爲了讓你替他治療寒毒,怎麽跟你套近乎的!”流焰翻了個白眼,靠在軟榻的枕頭上,挑高了眉梢不屑的切了一聲。
“我也想知道他爲何明知道急于求成後果嚴重,還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不管不顧,以至于最後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白冉低語道,心裏許許多多的疑問圍繞,眼神落在鳳離歌微閉的眼眸處,深深的吸了口氣。
若不是她今日親自替鳳離歌治療,她根本就不會相信這樣的身體狀況全是因爲他自己糟踐自己形成的,他體内的寒毒積攢少說也有月餘,若不是他自己心甘情願這樣做,誰能逼他練功練成這樣。
正想着,白冉忽然見窗外洛飛的人影來回晃動,又想起洛飛說的那句:主子從未提起過您……
抿了抿唇,白冉掌心的靈力頓時洶湧了一倍,快速的往鳳離歌的體内竄去。
“唔!”鳳離歌眉心緊蹙,忽的一聲悶哼。
白冉怔住,連忙将掌心的靈力驟減,呆愣的盯着鳳離歌,知道鳳離歌的眼簾顫動才反應過來。
一手趕緊抓過一旁的紗帽,胡亂的扣在頭上,随後又沖着流焰一揮手,流焰便抓着白果化作紅光鑽進了袖中的手镯裏。
鳳離歌眼睛眯了一條縫,白冉連忙收了掌心的火元素,雙手慌亂的将頭上的雜亂的紗曼扯平。
輕咳一聲,白冉放下撫平紗曼的手,連忙退後了幾步,低着頭退到了門邊。
鳳離歌睜開眼,一眼便見着被打開的床簾,半垂着的眸子微微一亮,随後撫着胸口坐了起來。
白冉隻見鳳離歌的手在胸前摸了兩下,随後眉心緊蹙,轉頭在床榻上找尋着什麽,最後從角落裏将已經揉的全是褶子的亵衣拽了出來。
鳳離歌一手将衣服抖開,劃拉的一下,白冉的身子也跟着顫了顫。
鳳離歌手漸漸移開,虛弱的臉也從滿是褶皺的衣服後面漸漸出現。
鳳眸盯着那衣裳半晌,才歎了一聲放到了一邊。
“你。”鳳離歌擡了擡手,扶着床榻邊緣站起身來。
白冉連忙低下頭,緊張的抿起雙唇。
“是你脫的我衣服?”鳳離歌聲音虛浮,卻還是以往那般風輕雲淡的韻味。
白冉不敢應聲,隻點了點頭,将頭埋得更低,一副避嫌惶恐的樣子。
鳳離歌邁了兩步挪到桌邊,眼神隻淡淡的掃了白冉一眼,并未再說話,隻是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洛飛。”鳳離歌輕聲喚道。
“主子!”洛飛一直守在床邊,鳳離歌的聲音一出,窗戶上的黑影便消失不見,随後白冉身後的簾子猛地掀起,一陣冷風吹的白冉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洛飛瞧了站在門邊的白冉一眼,掩下眸中的疑惑,徑直走到鳳離歌身邊,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你有什麽要與我說。”鳳離歌端着茶杯,在指尖緩緩轉着,鳳眸卻瞧着白冉的身影,不肯移開。
“主子,是屬下自作主張請秋姑娘來的,如今主子已經轉醒,要打要罰都聽憑主子處置!”洛飛磕頭在地,聲音激動不已。
“秋姑娘?”鳳離歌疑惑的重複了一聲,尾音因爲虛弱拖得有些長,聽起來卻有種異樣的感受。
“那秋姑娘,你……”鳳離歌又擡起手,點了點白冉的方向。
白冉僵硬的擡起頭,眼神卻還是不肯直視鳳離歌,她怕自己看一眼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舉動。
“你的帷帽沒戴好。”鳳離歌說完,自嗓中飄出一聲極淡極淡的笑聲。
白冉一怔,連忙摸了摸自己的紗帽,這才發現自己腦後的紗曼一直掖在頭下,白冉臉色一紅,連忙将紗曼扯出來蓋好。
心虛的再次摸了摸自己面前的紗曼是否妥帖,白冉心裏一直跳,鳳離歌剛剛笑出聲,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來人,将秋姑娘帶下去好生安置。”鳳離歌再沒說什麽,坐回床榻邊,扯過被子披在身上,将不着衣衫的上身裹得嚴絲合縫。
侍女站在門外,不敢擡頭往裏看一眼,隻低低的道“秋姑娘,跟奴婢走吧。”
白冉轉身時快速的掃了鳳離歌一眼,他面色平靜,目光也一直盯着洛飛,似乎對她沒有過多留意。
那應該,是沒認出來的吧……
白冉想着,跟着婢女走出去的時候,伸腿便被高高的門檻絆了一跤。
“秋姑娘,您沒事吧!”婢女連忙扶起她,關切的問道。
白冉連忙搖搖頭,回頭望了望裏屋的方向,按着帽子快步走出了屋子。
屋内,聽着外面聲響的鳳離歌,嘴角扯起了一絲弧度,将身上的被子一扔,拿起被白冉揉成團的亵衣使勁抖了抖便穿上了。
“人走了,你還是沒什麽要跟我說的嗎?”鳳離歌系好腰間的衣帶,眼神若有若無瞟着地上的洛飛,聲音清淺。
“主子……屬下是見别人都沒有辦法才去将白小姐請來……屬下真的是實在沒辦法呀!”洛飛快速的說道,頭擱在冰冷的地闆上,卻依舊出着豆大的汗珠。
“哦?你用什麽辦法說服她了?”鳳離歌又問。
“屬下隻說重金酬謝,還有上等藥物相送……”
“你我都知道她是個什麽性子,你編的這些話實在不真。”鳳離歌打斷了洛飛的話,輕聲說道。
“屬下……白小姐還記得屬下,屬下隻說性命攸關,讓她賣我個面子,就将她诓來了,當然還是許了很多錢财和上等藥材的……”洛飛極力壓抑着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顫抖,他此刻在鳳離歌面前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真是兩邊都不是人……
鳳離歌沉默了一陣,似乎是相信了洛飛的話。半晌後,站起身來,走到桌邊拿起白冉扔在桌上的那個白玉茶杯。
鳳眸惺忪,手指撚着茶杯半晌,才又出聲問道“那她可記得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