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背對着男子,面朝大門,眉頭一緊,還未等說話,洛飛便磕頭道“回家主,秋姑娘給主子看診向來是遮面不見人的,若是不遮面,那姑娘可就不能看病。”
白冉聽着洛飛的說辭,心下暗笑,洛飛跟着鳳離歌那麽久,瞎話張口就來的本事真的越來越厲害了。
這男子應該是鳳離歌家中的家主,聽他剛剛的說辭,應該就是鳳離歌的父親,而鳳離歌應當是這鳳家頂頂要緊的少爺。
白冉淺淺一笑,依舊背對着鳳家主,微微昂起了頭。
“若讓我看病,那就必須遮面,若要瞧我長什麽樣子,那隻能不看病。總歸生病的也不是我什麽人,誰着急誰上火可跟我沒關系。”白冉言罷,輕撩起素白的長裙,一隻腳便邁出門框。
“姑娘留步!”洛飛與鳳家主齊齊喊道。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洛飛藏着眼中的竊喜連忙低下頭去。
鳳家主瞪了洛飛一眼,邁了兩步追到門邊,蹙眉道“姑娘身份含糊,若不以真面目示人,就算是我兒病死,也不會讓姑娘治病喂藥的。”
白冉聞言心中一沉,卻赫然轉過身,聲音因爲激動而揚高了一些“鳳家主這是何意?好似生病的是我兒子一樣,您願意讓您兒子等死那便等死吧,我做了煉藥師替人煉藥治病多年,還未曾見過你們這般态度對待煉藥師的,如此盛府,實在惡心!”
白冉幽幽的瞥了這屋内的一衆人,冷哼一聲,甩袖便離開了門内。
“秋姑娘!秋姑娘你不能走啊!”洛飛見狀,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直追上白冉擋在他身前。
白冉偷偷撩開紗曼,與面前的洛飛遞了個眼神,便怒喝道“你這是做什麽?我受不了你們這樣的屈辱,難不成還要綁我替他治病嗎?我和你主子也算是多年故交,就沒想到他家裏竟是這樣的家風!”
白冉往左偏了偏,洛飛便往左擋,白冉往右挪了挪,洛飛連忙将右面也擋上。
白冉站在原地,冷哼一聲,狠狠的甩了下袖子。
“家主,屬下敢以性命發誓,這秋姑娘真的是與主子多年交情,真的不是壞人,姑娘臉上有疾從不真面目示人,還請家主相信小人的話。如若不成,等姑娘救醒主子,您親自問他便知道了!”洛飛張開雙臂擋在白冉面前,臉上急得挂滿了汗珠,一滴滴的順着衣襟往下淌。
周圍的小厮侍女護衛齊齊低頭,默不作聲,連一個擡頭偷看的都沒有,氣氛壓抑得很。
白冉環顧了一周,這身處仙境,卻如同入了虎穴,也不知道鳳離歌在這種地方怎麽能順心如意。
鳳家主雙手負于身後,擡腳邁出了門檻,站在門外的兩個侍女連忙低頭下跪,大氣都沒出一下。
白冉耳朵裏聽着那兩人齊刷刷的跪地聲,就連衣衫的摩擦聲都猶如一個人發出的一般整齊。
看來鳳離歌這個家,是個足夠嚴苛的地方,說不定就算是鳳離歌生命危在旦夕,鳳家主也未必能放自己這個身份不明的人進去……
若是不行,那她半夜偷着來,有洛飛的幫忙總不至于連病都沒法看吧……
白冉心裏正盤算着,身後鳳家主忽然開口“秋姑娘,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姑娘念在與我兒多年交情,便再幫他這一回吧。事成之後,我鳳鳴山必當将姑娘奉爲座上賓,但若不成……那姑娘的這頂帷帽……和姑娘就都得留在鳳府了。”
鳳家主雙手又交疊在身前,雙唇緊抿,垂着眸子睨着白冉的背影。
白冉與身前的洛飛對視一眼,緩緩轉過身來,幽怨的看了那家主一眼“你不必吓唬我,等鳳離歌轉醒,便知道是不是要留我這帽子!”
言罷,白冉一手按住帽子,一手提起裙擺,飛似的從家主身邊過去,直沖進裏屋。
剛一掀開裏屋的簾子,一屋子的人便紛紛朝她看過來。
白冉瞥了一眼床榻上被薄紗擋住的平躺的人影,按捺住微顫的雙手,清聲道“現下醫病不宜人多,勞煩各位都出去,給我給鳳離歌留一個清靜。”
一屋子站着坐着的男男女女面帶驚愕的看着白冉,直到鳳家主往門邊一站,才紛紛站起身陸續走了出去。
白冉回過身,望着站在門邊沒有離開的鳳家主,揚起了眉梢。
鳳家主陰沉着一張臉,眼神從床榻上挪到了白冉身上,停留了半晌後,才不願的将簾子放下離開了。
洛飛一直縮在牆角,鳳家主一走,連忙靠着牆面直接滑坐在地上。
“我就知道會這樣……”
白冉望着洛飛失神的模樣沒說話,轉頭便跑到了床邊,輕輕撩起薄紗,那熟悉的面容赫然入眼。
下唇微微顫抖,白冉袖中藏着的雙手也慢慢的抖動起來,白冉望着鳳離歌如畫般刀削的面孔,雙眼瞬間蒙了霧。
三年過去,竟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和起初一樣,全因爲她能治他的病症。
鳳離歌面色蒼白,嘴角還殘留着幹涸的血迹,長長的眼簾在眼下掃下一片陰影,卻也微微顫抖着。
白冉輕咬住不停顫抖的下唇,快速的眨了眨眼,将心裏不該有的悸動全數壓了下去。
“他爲何會走火入魔?”白冉坐到鳳離歌的榻邊,眉頭緊鎖。
之前替鳳離歌診病都是青塵做的事情,她隻管治病和煉藥,什麽看診她根本一竅不通。
不過鳳離歌此次病的兇險,鳳家主一定在她之前找了許多厲害的煉藥師替他看診,所以她隻需要聽他們怎麽個說法便知道該如何做了。
“不瞞姑娘問,主子和家主關系并不好,已經三年未曾多說過一句,之前不知道因爲什麽,主子與家主定下了賭約,若主子能在半年之内将家中祖傳的功法全部修習,便放主子半年的自由,總之一共一年時間,若主子修習的快便可以提早自由出行。可那功法是常人根本碰不得的東西,主子心急修習,日夜修煉,已經功成七八成卻因爲太過心急走火入魔了……”洛飛癱在牆角,低聲道。
“又不是小孩第一次練功,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白冉扭過頭,望着遠處的梨花雕刻的衣架子微微抿唇。
“之前那些煉藥師說主子隻是中了寒毒,隻要結了毒素,之後的配合丹藥療養,隻需半月就能恢複,所以姑娘隻管像之前一樣動手就是,其餘的藥材煉藥什麽的都不需要姑娘經手。”洛飛連忙說道。
“行,我知道了。”白冉點點頭,站起身,将鳳離歌身上的被子輕輕掀開扔到一邊。
鳳離歌着着一層薄薄的白色亵衣,衣衫整齊的躺在榻上,墨發散在床榻上,像一滴黑墨在宣紙上暈開一般。
妖孽一樣的長相……白冉撅了撅嘴,微微蹙眉。
“洛飛!”白冉站在床榻前,忽然高喝道。
“哎,怎麽了?”洛飛單手支着地面站起來,慌張的應道。
“你家主子……有沒有說過我什麽壞話……”白冉聲音低微下去。
洛飛一怔,緊鎖的眉心緩緩散開,思索了半晌,結結巴巴的應道“啊……主子從來不提姑娘一句,更别說壞話了……”
言罷,洛飛直接挪到門口,一副随時逃跑的樣子。
白冉的嘴角抽搐了兩下,望着谪仙般容顔的雙眼也漸漸陰沉下來,伸手将鳳離歌腰間的衣帶狠狠一扯,又将他的上衣粗魯的直接扯了下來。
“你主子這樣能耐,何苦走火入魔還得我來救!等你家主子好轉了你給我告訴他,要不是你拼死央求,我才不惜的管他死活!”白冉低低的嘟囔着,将鳳離歌的衣裳團在手裏,一下一下按着,然後直接扔到了床尾。
随着白冉的動作,洛飛肩膀也是吓得一聳一聳的,眼睛眨的飛快,生怕白冉沖自己扔點什麽。
“那個……姑娘慢慢看病,屬下就不打擾姑娘,先出去了……”洛飛快速的說道,随後掀開簾子便跑了出去。
白冉聽着簾子合上的聲音,将帽子摘下扔在一邊,擡起手,掌心冒出了一簇幽紫的火焰。
手腕一翻,火焰自掌心而下,直落到鳳離歌的胸膛處,随即自胸膛處便有幾縷紫色的光亮在他的身上緩慢遊走。
白冉一手直直的伸着,靈力自掌心源源不斷的輸出,眼神卻一直禁不住瞟着鳳離歌。
“咳!”鳳離歌忽的眉心微蹙,輕咳一聲,頭扭到了另一邊。
白冉連忙看向他未着寸縷的上半身,見紫光不知不覺已經走過了丹田之處,便才放心。
方才應該是靈力沖擊丹田,才引得他有不适。
放下心來,白冉百無聊賴的掃着鳳離歌的臉,然後又漸漸下滑,眼神将他的上半身全看了個遍。
看着看着,白冉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頓時站直了身子,扭過頭,眼神落在不遠處的窗戶上,頻繁的眨動着眼簾。
眼神慌亂間,臉頰漸漸的蒙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還好鳳離歌不知道,不然丢死人了……
“咳咳……”榻上,鳳離歌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