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一張口便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她這樣說白暮秋隻會更擔心。
正當白冉内心敲鼓的時候,白暮秋忽的笑了兩聲,往座位上一癱,一副高興的模樣“毒解了就好,你既不願意說那便不說,隻要你還好好的在哥哥身邊,你說什麽做什麽都行。”
他當初以爲白冉死了,心灰意冷之下脫離藍魂學院,去了雲瀾山老頭那裏閉關修煉,如今過了整整三年與世隔絕的日子。
那般寂寥的日子,他一絲一毫也不想回憶。
“小冉啊,當初你中毒,學院那邊也有責任,今日我本不想來的,隻是帖子遞到了雲瀾山,山谷裏那老頭也不知想的什麽竟然答應下來,他又不出谷,便隻能我來了。”
白暮秋雙眼熠熠的望着場下忙碌的人群,嘴角抑制不住的一直上揚。
仿佛一場夢一般,白冉站在他的身邊聽他說着話。
白冉靜靜的站在白暮秋的座位後面,望着白暮秋的背影,隻覺得他也有了些變化。
白暮秋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也沉默了片刻,随後幽然開口,聲音低迷“小冉,我已經許久未曾與人這樣說過話了,若不是今日見到這麽多人,我都快要忘記自己曾經生活在這樣的鬧市裏。”
白冉聞言,眼簾微顫,腦海中快速的劃過一道道回憶的碎片,眉心微微蹙起,不過隻一瞬便強制自己舒展了眉心。
“哥哥,我……我隻是不知道說些什麽。”白冉有些讪然。
她不是不想理會白暮秋,隻是三年……足以改變許多習慣,包括以往喋喋不休的那個明媚的她自己。
白暮秋背對着白冉,雖看不清表情,但卻能感受到他情緒的低落“小冉,你變的太多了,你對我來說就想一個物件放在角落裏三年,三年後再看見它,表面落了一層灰,我将灰塵拂開,結果發現連顔色都與記憶中完全不同了,這個時候我會開始懷疑,到底是東西變了,還是自己的記憶錯了。”
白冉聽着白暮秋的話,眼中頓時起了一層霧氣,腦中那些零零碎碎的畫面更多的拼湊在一起,在她的腦海裏回蕩着。
硬生生的将激動的情緒平複下去,白冉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坐到了白暮秋的身邊。
“是人都會變,變了又如何,隻要我在,你便還是我的哥哥,我也是你的妹妹。”白冉說着,面上卻沒有分毫的波動。
白暮秋側目望着白冉勝雪的臉龐,眉心跳了一下,低低的應道“這是自然,哥哥再不會弄丢你了。”
他這輩子也無法忘記在藍魂學院那件小院前,他看到那滿屋狼藉時,撲面而來的絕望。
“嗯。”白冉垂了垂眼簾,悶悶的應了一聲。
“好了,不說這些了,你今日來這裏做什麽,你是不是知道這屋子是我的房間,所以才進來的?”白暮秋哈哈笑了一聲,自然的伸出手拍了下白冉的頭。
白冉頭下意識的一縮,臉上閃過一瞬不自在的表情,頭微微往另一邊偏了偏,淡淡道“我來比賽,今日隻是來看看情況。”
白暮秋怔了怔,疑惑道“你報名了學院大賽?”
白冉點點頭。
“爲什麽啊!”白暮秋挑眉。
“我聽說今年的比賽規模極大,我想要馴獸場的貴賓名額和進入上界藥閣的推薦信。”白冉道。
白暮秋聞言,看向白冉的目光更加疑惑,今年因爲恰逢十年的慶典,所以規模宏大,而上界最大的煉藥組織藥閣突然在一個星期前遞來消息說大賽的第一名會得到進入上界藥閣的推薦信,即便不是煉藥師,也會成爲藥閣的座上賓。
此消息一出,更吸引了一大批青少年前來報名,藥閣對于下界的人們來說便是天上的神殿,可望而不可及,一封推薦信足以讓他們在上界混得風生水起,隻要抱上藥閣的大腿,他們這一生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你也想去藥閣?”白暮秋問道。
“去,我有事要辦。”白冉回道。
“去了也好,能入藥閣,便可以在上界有一席之地,再加上你的煉藥水平也極好,這也算是好的出路。”白暮秋轉過頭來,徑自的點點頭。
白冉冷漠的抿了抿唇,眼神掃過下面一衆人等,忽的冷笑了一聲“我那寐夜毒,便是藥閣收藏的珍品,所以并不是端木旭害了我,而是藥閣借端木旭的手想要奪我的命。”
“藥閣?可是你之前隻不過是學院的學生,怎麽會得罪藥閣?”白暮秋聞言,猛地直起身子,認真的看向白冉。
“我的出現妨礙了他們的利益,根本沒有什麽得罪不得罪。”白冉風輕雲淡的望着廣場中那朵未盛開的荷花,眼中滲着絲絲寒氣。
“那你想進到藥閣隻是想……報仇?”白暮秋膛目結舌,有些不确定的問道。
“是。”白冉斬釘截鐵的回道“他們以爲我中了寐夜毒必死無疑,定然想不到我還能活着,現在他們對我沒有任何防備,這就是最好的機會。”
當然,除了報仇,還有華老的囑托,她要替華老昨晚他生前未做完的事情。
隻是這些,還不能告訴白暮秋。
以白暮秋的天賦和實力,去上界是早晚的事情,如果到那時白暮秋選擇與她站在一起,她必會将所有事情告知他。
她最讨厭被親近的人隐瞞欺騙,在她确定能全部說出之前,一定不會讓白暮秋感覺到一點異樣。
那種自己發現異樣,卻被親近之人各種搪塞欺騙的感覺,她不想再讓白暮秋感受一遍。
白暮秋坐在旁邊,望着白冉毫無波瀾的雙眼,不知道她這一瞬竟想了這麽多,他腦子裏隻有對白冉這個決定的震驚。
半晌,白暮秋歎了口氣,挑高了眉毛,聲音帶着淡淡的笑腔。
“罷了,隻要你決定的事情,我便支持你。”白暮秋勾起嘴角,舒心的彎了彎眼睛“你能給哥哥再幫你的機會,我便真的心滿意足……”
心滿意足四個字,白暮秋說的铿锵有力。
白冉快速的眨了眨眼睛,無聲的扯了扯嘴角。
她回來見的第一個人就是白暮秋,這個決定果然沒錯。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話,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迫的腳步聲,這個廂房靠着樓梯,一衆人咚咚上樓梯的腳步聲正快速的逼近。
白暮秋側耳聽了聽,連忙站起身,将白冉拽了起來,又把桌上那厚重的紗帽一把塞到白冉的懷裏,将她推到門後的角落裏。
還沒等白冉搞清楚什麽情況,房間門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白公子啊,您在裏面嗎?您開開門吧,有人見到你往這邊走了!”門外似乎聚着不少人,除了敲門人的說話聲,還有其他人怯怯私語的聲音。
白暮秋給白冉遞了個噤聲的眼神,随後輕輕的打開了門,身體靠在門邊,一隻手在門後緊緊握着把手。
“喊什麽喊什麽喊什麽!我在我自己的屋子裏還要跟你們報備了?你們知不知道這一層都是身份極爲尊貴的人,老頭讓你們跟着我是怕我有什麽需要,你們現在跟着我還在這兒大呼小叫丢我的臉,你說我是不是該甩了你們?”白暮秋死死的站在門縫裏,聲音堅定。
門外的人一陣沉默,白冉縮在牆角,看不見那群人的樣子,卻能感受到氣氛的尴尬。
“您該告訴我們一聲的,我們以爲您跑了。”其中有個人怯生生的說道。
“我跑?我自己巴巴的跑到雲瀾山入了那老頭的坑!我還能跑了!瞎說!”白暮秋拔高了聲調,厲聲道。
白冉聽着,卻覺得白暮秋說的極爲心虛。
她怎麽聽着像他在雲瀾山裏的日子過的不如意,早就想跑了。
再聯想起白暮秋進門時鬼鬼祟祟的樣子,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看來門外那群人擔心的對,若不是自己在這屋子裏拖着時間和白暮秋說話,恐怕白暮秋還真的跑了……
“是是是,白公子說的都對,是我們瞎說,那我們可否進門守着公子?以便更好的照顧公子啊!”
白暮秋聞言,連忙挺直身闆擋在門邊,瞪大了眼睛警告似的道“我一個男的要什麽人照顧!你們……你們在門外等着就行了!”
“可是……”
“沒什麽可是!我在屋子裏,你們守在外面,我還能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不成!”白暮秋話語間有些不耐煩,似乎是目的沒達成後有些遺憾。
門外的人被白暮秋說的一時語塞,隻好一堆人往後退到牆邊,讓開了通道,貼着牆邊站成了一排。
白暮秋連忙要将房門關上,暗暗的長出了口氣。
正當門要合上時,一隻手忽的阻礙了關門的力道,随後一雙圓圓的眼睛出現在門縫裏。
“是白家少爺嗎?我是七公主,您開門我有事想問問您。”素手的那頭,一身鵝黃色華服的小七彎着眼睛,挂着淺笑,站在門外。
白暮秋頓了一頓,回頭看了一眼白冉,見她臉色僵硬,便指了指她手裏的紗帽。
白冉出神的低了低頭,連忙将紗帽戴在頭上,又扣的緊了些。
“啊,七公主殿下啊,找我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