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着空蕩蕩的雙手,蕭傾城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果然,一切都是夢。我死了,千尋也爲我而死了,鳳衛們都死了,所有人因爲我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可是爲什麽……爲什麽我還有知覺?爲什麽……究竟是爲什麽……”
“因爲你還活着。雖然沒了修爲,雖然六件天地異寶已經離開了你,雖然你的契約龍獸被迫離開了你,雖然你愛的男人已經死去,雖然你在乎的親人都已經消逝,可你還活着。”
男子看着面前的蕭傾城,緩緩開口,語速平穩,不夾雜一絲一毫的情感。
“可我活着有什麽意義?還有你是誰?你憑什麽說我愛的人都消逝了?你憑什麽這麽說?如果他們也活着呢?或許……或許還有希望不是嗎?”
“因爲我是神界之王,我是司。嚴格意義上來說,我算是帝千尋的父親。哪怕他并非我血肉所化,但卻是繼承了神界神王嫡系一脈的血統。
你覺得……我現在是否有資格告知你這一切?”
蕭傾城聽到此,頓時渾身被抽走了所有氣力,整個人直接趴在地上起不來。
明明,她的身體中是有氣力的,可偏偏調動不起來。
明明,她的眼睛能夠看得清眼前的一景一物,可她卻覺得眼前視線模糊。
大腦,在這一刻徹底死機。
曾經因爲苦難挫折積累下來的所有怨氣在此刻不由自主的爆發。
而她的千尋,便是她心中最後爆發的導火索。
沒了他,她便徹底沒了一切。
擡起頭,往陣法外圍望了一圈。
四周的景物已經發生了些微轉變,至少北雪關已經消失了。
遠處的山脈起伏,都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而原本獨屬于血屠戰場才有的血煞之氣早已不見蹤影。
如此可以證明,血屠戰場也重新回歸沉寂。
仰頭長歎,這方天地已然是變了。
而她,也被迫變了。
……
一旁的司似乎是看透了蕭傾城所想,便沉穩開口多說了句:“這場戰役打了近乎月餘,而你催動大地陣法到此已經過了五年。如今人界早已重新有了秩序。
你的奉獻、犧牲都得到了回報。與你一起的這批孩子們,都會被鳳鳴大陸之上的衆人永遠銘記。”
蕭傾城呆愣楞的趴在地上,四肢僵硬。
良久,她才抿着幹裂的唇開口追問:“這場戰役……死了……多少人?”
司緊抿着唇,神色之間帶着幾分沉痛:“鬼族三十萬全軍覆沒,妖族也折損了至少三十萬兵馬。人族損失最少,唯有二十萬。
幻塔被你抽盡神力已經不能再開啓,隻能被本神收回帶回神界神池重新滋養。而你的獸寵,因爲飛升成龍通往上界便成功打開了上下的通道。
若非如此,本神也無法來此見你一面。”
蕭傾城披散着枯黃的頭發,絕美的 容顔上帶着極緻的凄楚。
“他們……真的回不來了嗎?千尋……真的回不來了嗎?還有我的妹妹……青容……龍霆……他們……鳳衛……”
蕭傾城的語無倫次,讓司也不忍心直視。
“蕭傾城,準備準備,你可以随本神飛升上界了。雖然你一身修爲被廢,但念在你滔天的功德,也應當帶你去往神界開啓新的人生。這裏種種,已經結束。
去道個别吧,跟最後的親人道個别便随本神離開。”
蕭傾城聽着司的話,突然擡起頭眼神空洞的看了司一眼。
這一眼,帶着濃烈至極的深情。
很明顯,蕭傾城在通過司的這張臉看另一個人。
“這世間沒了他,我也不會獨活。”
話落,蕭傾城突然握着手裏憑空閃現的帝妃劍直接朝着自己的脖子劃了過去。
速度太快,那刺眼的白光晃了眼前神界最高神位的男人的眼。
“砰!”一聲。
預想之中的拔劍自刎并沒有如期而至。
取而代之的,是帝妃劍被神界之王的一縷發絲粗細的神力給打飛出去的聲音。
碰上堂堂神界之王的氣勁,帝妃劍隻能艱難的躺在遠處的草地上嗡鳴。
“何必自戕?要救他,也不是沒有辦法。但一切機緣,得去往神界才有可能。你本事鳳族嫡系血脈,身具有大富大貴。本神的妻子便是你的祖上。
但是看在本神愛妻的面子上,本神也會救你一救。更何況,帝千尋本就是我神王一族血脈。”
司感覺從未對沈炎歌以外的人說過這麽多的話。
可今日看到一個和當年的沈炎歌頗爲相像的女子,又看在人界萬千蒼生與帝千尋、舒禦這兩臭小子的面子上,司選擇了将眼前這個丫頭當成自己的女兒一般對待。
是了,歌兒的後人本也是他的後人。
稍微優待一些,也沒什麽。
隻是司的這番安撫,對此時的蕭傾城來說……卻是救命的稀世良藥。
“真的嗎?真的能救他嗎?隻要你能救他,我蕭傾城認你千刀萬剮也願意。”
蕭傾城艱難的起身,整整齊齊的跪地,不住的磕頭。
她蕭傾城這一生外加上一世,都高傲慣了,還從未如此卑躬屈膝過。
可如果能救她的千尋,如果能救活那些爲了她而無辜慘死的人,她願意貢獻自己的一切,哪怕是她的孤傲和自尊。
“好了好了,快起來吧。不止千尋,其餘人或許也都有救。他們随你誅殺魔神神魂、穩固鳳鳴大陸,都是有了功德的。憑借這身功德,他日就算是輪回也是會投胎個好人家。起來吧,好孩子。”
此時此刻,蕭傾城終于覺得渾身都有了氣力。
隻要有了希望,她便能活着等待。
哪怕面臨的是艱難險阻,哪怕前方的路布滿荊棘,哪怕讓她等候到滄海桑田之時,她也願意。
以前所做,皆是使命和責任。
日後所爲,皆是爲了至親所愛。
在這一刻,蕭傾城在心裏暗暗發誓。
她一定會救活這些跟她至親至愛的人,她一定能等到他們回歸。
聰明如蕭傾城,隻是看神界之王的臉色,便知道此事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