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錦霖打了盆熱水過來，擰了帕子坐下，目不斜視，仔細幫她擦着手，“不用管他們，這些事情我自然會解決。”
他不想讓洛雲染因爲那些人而感到心煩。
洛雲染斜眼看他，帶着促狹，“想清楚了？”
東錦霖在她掌心仔細擦拭，“不需要想，一直很清楚。”
這對别人來說，是道選擇題。
但是在東錦霖這裏，從來就隻有一個答案。
其他人可能不理解。
但是他當初之所以會走上這一條路，以至于往後經曆了那麽多，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更好的保護這個人。
如果到頭來，他因爲皇權而丢棄了她。
那他最初做的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東錦霖一直很清醒。
從來沒有忘記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什麽。
如果沒有她。
他想他可能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經湮滅在這皇宮之中，死得無聲無息。
“呵呵！”洛雲染忽然笑了出聲，輕快靈動的聲音，如同春日花開，恍惚間東錦霖好像一瞬産生了種時空交錯的錯覺。
他詫異地擡起頭。
看到洛雲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放棄了，既然你放棄了，那我可不會再放過你了！”
東錦霖心髒一跳，旋即彎起了嘴角，“嗯”，他說。
他認真地點了點頭，“不用放過我。”
自從洛雲染病了，他的心一直懸着，今天聽她這樣說，他忽然放心下來了。
她要糾纏自己一輩子，至死不休。
真好。
這就是他想要的。
這樣她就不會丢下自己一個人，獨自離去了。
擦完她的手，東錦霖放下帕子，翻開她的手掌，笑，“原來你掌心有顆紅痣，我以前一直都沒有注意到過。”
洛雲染翻了翻手掌，在右手靠近戶口的位置，紅色的一點，若不留心，真的不太容易發現。
“注意到了又如何？”她問。
東錦霖輕輕摩挲那紅痣，目光仿佛看得入了迷，低沉磁性的聲音輕而緩慢，“發現了以後，無論你在哪裏，變成什麽模樣，我都能循着記憶找到你了。”
洛雲染反握住他的手，“好，我記住了。”
動了動腿，她仰起臉，“我想出去看看，聽說外面的雪下得挺大的。”
“不行，你現在受不了凍。”但凡東錦霖能夠滿足的要求，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
但是現在這個要求卻是不行的。
洛雲染歎了一口氣，“好吧好吧，不準就不準，我有點困了，沒什麽事你就先回去吧。”
東錦霖錯愕，“我才來一會，你就趕我走？”
“那你在這幹什麽？”
東錦霖眯了下眼睛，“你不會是想瞞着我做什麽吧？”
“我現在這副樣子能做什麽啊？”洛雲染自怨自艾，臉色好像也跟着白了幾分，“還是你不信任我？”
東錦霖沉默了一下，站起了身，“好吧，既然你想休息了，我就不吵你了，順便跟你說一句，等再過一陣子，我帶你出宮去吧。”
“嗯？”洛雲染狐疑地擡起頭，“你走的開嗎？”
東錦霖每天真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還出宮，真的假的？
“隻要想走，自然可以走的開，我就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跟我出去，還是說，你想繼續住在這裏。”
“我出去！”洛雲染想也沒想，就做出了決定。
她原本就不是可以被管束的性子，在這屋子裏實在住夠了。
而且……
意識清清楚楚看到系統7％的生命值剩餘。
洛雲染很清楚，她在這個世界能留下的時間不多了。
她不想把剩下的時間都浪費在病榻之上。
她想出去看看，和東錦霖多走走，留下寫回憶。
她不知道這次再死亡後，靈魂會不會還存在。
上一次死亡，是被靈樞系統給投放到了這個陌生的時空，後來爲了給東錦霖逆天改命，靈魂又投放了一次。
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
也許系統的能量就到這裏了。
東錦霖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俯身過來，将她的手放進被子裏，蓋好，“我走了。”
這才轉身離開。
洛雲染假裝不在意，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她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歎了口氣，“如果有個孩子……就好了。”
那樣，也許在她離開之後，還能給東錦霖留下些支撐他的念頭。
也給她留下一些，她在這個世界存在過的證據。
可是，不知道是什麽緣故。
她的身體懷孕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但就是從來都沒有懷上過。
“算了。”洛雲染又自己迅速否定了自己剛剛那句話，“還是沒有比較好。”
她既然不能負擔起陪伴和照顧的職責，那讓一條小生命冒然出生，反而不好。
東錦霖離開後，并沒有回去處理公務，而是叫來了一名白發老者。
老者鶴發童顔，面色紅潤，一看就是保養的特别好的那種。
隻不過老者現在的表情并不太好，“夫人不過二十來歲，可是她的脈象卻是耄耋之年的人才會有的脈象，聽說夫人早年在火場曾遭遇重創，老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當年的舊傷，傷及肺腑，才導緻了今天這樣的情況，曆史上倒是也偶有類似的記載……”
當年的火災……
東錦霖的心髒一緊，直接道，“有沒有辦法治，不用說那麽多。”
老者爲難地搖搖頭，忍不住歎息道，“這……這不算病，是衰老，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沒有一個醫者可以解決衰老帶來的死亡，夫人的情況，就是衰老的速度較之常人要快了許多倍，而且她的衰老在外貌上的表現雖然并不明顯，可是五髒六腑卻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
東錦霖深吸了一口寒涼的空氣，控制住聲線的輕顫，“她還有多長時間。”
當年的火災，時隔多年，他再想起來，當時的情況分明危急之際。
他，秦國公，還有洛雲染三個人被困在火場裏。
他偏執不肯離開，最後其實導緻他們三個應該都失去了離開火場的機會。
那是個必死局。
他至今不知道，當時是怎麽脫困的。
隻知道失去了意識，再醒來後，他們三人就都從裏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