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節大人的喉結控制不住地滾了一下。
他黑沉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上面的北堂夜,一字一句道,“莫非,貴國皇帝陛下要對來使動手?”
“嗯?”北堂夜卻是挑起了一遍眉,面露疑惑,“朕什麽時候說過要對你們動手了?這話可不能亂說啊,你看你們自打來了碎夜城,朕不是一直都好吃好喝的招呼這你們呢嗎?這樣你們也能說成是朕要對你們動手?蒼雲國的人就是這麽恩将仇報的?”
“不,我們說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使節大人當然知道他們自打來了青璃國,青璃國并沒有對他們做出過什麽傷害的舉動。
但問題是,他們此行的目的,是解開皇帝瞳色異常的問題,時間非常迫切。
但青璃國這位皇帝,卻一直在跟他們拖時間,顧左右而言他。
實在是讓人心裏窩火!
“萬事等吃完飯喝完酒再說!”北堂夜大手一揮,已經下了死命令。
使節團衆人交換了個眼神。
這位青璃國的皇帝現在是在耍賴了,他們要不要繼續在這裏耗下去?
還是直接給帝京那邊傳信,讓他們早做準備的好。
使節大人心中有了成算,但也知道現在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坐了回去,端起酒杯喝下了美貌侍女斟滿的葡萄酒。
其餘衆人也紛紛喝下。
不得不說,北堂夜這招待水平真的很高,這擺上來的葡萄酒挑的是葡萄生長最好年份的酒,全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隻可惜,在場這些人,沒有一個人真的有心情好好品味品味這酒。
借着如廁的借口,使節大人在中間離開了大殿,跟自己的人傳了個信。
那人迅速離開,用隐秘的通訊路線,火速将青璃國不可能配合,并有要背棄停戰協議之心的消息傳回帝京!
内侍到北堂夜身邊,對他耳語了幾句。
北堂夜的視線落在了那位使節大人身上。
使節大人後背一緊繃!
難道他知道了?
北堂夜對他微微一笑,旋即就移開了視線。
使節大人保持着剛才的姿勢觀察了一會,再看到北堂夜看過來,這才稍稍放心心裏。
之後席間一派和樂融融,隻不過這在和平的表象之下,每個人都各懷心事。
等到散席了,已經是月上中天。
使節大人步伐虛軟,東倒西歪。
兩個手下架着他,才不至于讓人在下台階的時候摔倒。
身後急急追上來一名内侍。
一步就攔在了使節大人面前。
使節團的人瞬間就是神經一繃!
内侍笑呵呵道,“使節請留步,我們陛下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使節單獨聊聊,煩請使節移步——”
一左一右架着使節的兩個人頓時心裏猛敲警鍾!
客氣道,“要不然明天吧?你看,我們大人已經喝多了,這會路都走不穩了,要談什麽事情也談不清楚不是?”
内侍笑着應承道,“無妨,我們宮裏有特制的醒酒湯!隻要一碗喝下,保管不用多一會,人就清清醒醒的了!”
兩人的手心都出了厚厚一層汗。
這讓他們怎麽辦?對方明擺着今天一定要把他們的大人帶走。
他們能放大人跟他們走嗎?
這一走了,恐怕是要回不來了!
兩人正在天人交戰,就忽然感覺到被身旁不省人事的那人撓了兩下。
這是使節大人的一點暗示。
讓他們不要跟青璃國的人對着幹,讓他跟他們走。
兩人心下都很不是滋味。
但是當下也不好怎麽樣,隻有暫時先順着他們,他們其他人才有機會來救使節大人。
“那……好吧,”兩人把使節大人往内侍這邊一交,“我們大人就麻煩你們照顧了。”
内侍連忙打發了兩個侍衛過來把人給接了過來。
笑着對兩人點點頭,“放心,我們陛下交代過,一定要把使節大人伺候好的!”
兩人心下打了個寒戰。
這個“伺候好”怎麽聽,怎麽不是正常意義上的那種伺候好。
眼睜睜看着使節大人被内侍給帶走了,兩人心下惴惴,眼神發狠地盯着那一行人的背影。
……
“剛剛那個收到的消息,有人在晉陽城附近見到了老四。”惠王懶洋洋地歪在椅子上,實在坐沒坐相。
但他本人已經如同一條鹹魚,軟趴趴地癱在那裏,一點精神都沒有,别人也實在不好對這個樣子的惠王再說什麽。
東錦霖吩咐人挪了盆冰過來,擺在惠王身前,又讓一名小太監隔着冰盆對惠王扇風。
惠王感受到絲絲涼意,瞬間整個人都活過來了,伸長了脖子往這邊湊,大口大口吸着那涼氣,忍不住感慨,“還是你這裏舒服啊,要不然我今兒晚上就不走了,在你這裏住下,也好睡個安穩覺。”
東錦霖不置可否,“随便你,不過東錦泓的下落可以不用管了,他翻不出什麽波浪來。”
“嗯?”惠王睜開眼睛,疑惑地看過來,“怎麽不用管?他隻要一天沒死,一天都是個隐憂啊,我說你啊,就是把事情想得都太好了,你看咱們現在過得這麽好,那老四看到了,能不着急上火嗎?他可是覺得這天下是他的東西呢!”
畢竟,當初老皇帝留下的遺诏上,确确實實寫的是東錦泓的名字。
可能很多人不理解,怎麽就寫上了東錦泓的名字?
因此也對那份遺诏的真假頗多保留态度。
但,東錦霖倒是并不覺得不能理解。
他的父皇一生謹慎多疑,當初偏愛真正的東錦霖,對他各種冷漠無視,後來發生了那麽多事,再加上之前國師似是而非的預言,他對自己不自信了。
實在無法斷定哪個是福星哪個是災星。
所以他幹脆兩個都不要!
把兩個都舍棄掉,蒼雲國可能不能繁榮昌盛,但也不至于國破家亡。
挑來挑去,勤王東錦泓是最符合他心中标準的人選。
按照這一套思路走下來,東錦泓的繼位诏書簡直真的不能再真。
隻不過,很多人沒有東錦霖這麽通透的思路,看事情還局限在表面,當年皇帝多偏愛七皇子,四皇子在一衆皇子中實在是沒什麽存在感,怎麽指也指不到他身上去啊。
再加上後來,東錦霖和惠王聯合起來,調查先帝駕崩一事。
先帝是被人下了毒,才意外離世的事情已經得到了論證。
所以不論那道遺诏多麽真,東錦泓也無法取信于人。
“那隻是他覺得,雲染跟朕說……”東錦霖頓了一下。
惠王瞬間心領神會,揮了揮手,對那扇風的小太監說,“你下去吧,本王這會覺得好多了,不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