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說。”東錦霖嘴上這麽說着，狹長的鳳眸卻是一直盯着洛雲染手臂上那幾道血痕在看，看得分外仔細認真。
“我發現這些難民在來之前，都被人下過心理暗示。”
“所以你才盯着那個張家航不放？”東錦霖掀眸反問。
之前他就因爲她一直在關注那個張家航而感到不悅，即便是現在聽她說來事出有因，也隻是讓那份不悅稍微好了那麽一點。
“呃……是……”雖然這是事實，但洛雲染怎麽覺得這個對話莫名有點偏呢？“我曾經試探過哪些難民，大部分人都對我的話沒有反應，牛頭不對馬嘴。”
比如她剛才說自己能治好瘟疫，哪些瘟疫病人立刻大喊大叫說什麽都可以告訴他們，隻要給他們治病。
但實際上，他們嚷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來。
這不是他們藏得深，而是，真的讓他們說，他們也說不出什麽來。
洛雲染之前就曾試着用催眠從難民口中套取口供，但是她發現，那些難民對她的催眠完全沒有反應。
對她的催眠沒有反應，通常有兩種情況。
一種是被催眠的對象本身心性堅定，不好催眠，所以不管怎麽嘗試都是沒用的。
還有另一種情況，就是被催眠的對象，在面對洛雲染之前，曾經被催眠功力更深厚的人催眠過。
如果說一個兩個心性堅定不好催眠，那還可能。
但是，這麽多難民，在經曆了颠沛流離的流亡和一路病痛的折磨之後，還一個個全都心志堅定，完全不被催眠，那就根本不可能呢。
所以，隻可能是第一種情況。
“其他人那裏都問不出什麽來，隻有張家航，他和别人不一樣，他的意識是清醒的，所以我隻能從他入手。”洛雲染一點一點地把自己的考量剖析給面前的男子聽。
東錦霖認真地聽了片刻，頭微微一歪，“你這是在對我解釋嗎？”
“啊？”洛雲染一慌。
東錦霖擡手打斷，薄唇勾起了這一天一夜來的第一個笑容，“看在你表現還算良好的份上，這次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以後記得，再遇上這樣的事情，一定要先跟我報備，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一定要有我的陪同。”
洛雲染張了張口，也找不到合适的話語來回答，末了點了點頭。
對于她的配合，東錦霖感到很滿意，唇邊的笑意愈加深邃了一些，“那現在張家航那裏應該已經沒有什麽要問的了吧？”
洛雲染思忖了一下，“應該吧。”
張家航還是有用的，隻不過這剩下的價值，在見到他妹妹之前，估計他是不會抖出來的。
這位丞相庶子還是很有些謀略的，即便在現在這個自己的命随時都可能不保的情況下，也一點一點計算着自己手上的籌碼。
他知道，靠自己，肯定是沒辦法救出妹妹的。
所以隻能寄希望于東錦霖他們。
那麽，就目前來說，張家航其實是跟他們在一條船上的。
所以洛雲染覺得，當下張家航應該也是盡可能地幫他們，而不會害他們的。
隻要他是真心合作就可以了。
畢竟很多時候，豬隊友比神對手更可怕。
東錦霖伸手将她攬到身邊，推着她往大營走，“回去補覺。”
“我不是很困——”
“讓你睡覺就睡覺，我們今天很可能晚上拔營，要養精蓄銳。”
洛雲染聽了也覺得，如果是晚上要趕路的話，那她現在還真的是要多補一補覺了。
昨天一晚上她也沒怎麽睡過，雖然在外人看來，她是閉着眼睛在那休息的，實際上，洛雲染是進入了靈樞系統的空間内，一直在搗鼓治療瘟疫的配方。
這會是真的累了。
被東錦霖直接推到了他的營帳，連被子都幫她鋪好了，看着她乖乖躺下，給她搭上一層薄被，這才悄然走出了營帳。
朔風的身影一晃，就出現在了東錦霖身後，抱了一下拳，道，“那個混進來的難民三王爺已經審問過了，據那人交代，他一晚上把整個大營都跑了個遍，說是……”
“說。”
朔風的語氣明顯遲疑，但東錦霖對後面的話并無顧忌。
朔風得了命令，這才繼續道，“說是讓我們所有人給他們陪葬！還說王爺您……您叛亂造反，天理不容，不……不得好死！”
這些話，朔風聽到的時候就恨不得上去一劍結果了那個滿嘴噴糞的！
但趕着回來給王爺複命，到底是忍住了。
不過三王爺厲害，那人一嚎完，三王爺直接一腳踹在了人胸口，肋骨都踹斷好幾根，那人歪着頭噗噗吐出好幾口血來，三王爺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撩起下擺，擡起靴子，指尖撣了幾下，很是嫌棄的模樣。
這還不算完，非逼着那人過來給自己把靴子舔幹淨。
那人本就是一臉的污穢，那靴子怎麽可能舔幹淨？隻會越舔越髒。
那些個剛才還吵吵嚷嚷的難民在旁邊看着，一個個都跟鹌鹑似的，大氣都不敢出了。
朔風看到這裏，就趕緊回來了。
“果然跑遍了整個大營。”東錦霖的眉心擰起了一縷憂愁，“去找方副将，讓他們把那邊的幾口大鍋全都搬過來，就地煮沸。”
朔風一抱拳，“是！”
身影一閃，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整個大營好一番天翻地覆，那個混進來的難民在抓的時候就已經鬧得人盡皆知，現在，那人帶着一身瘟病的事情也早已經是瞞不住了。
士兵們頹喪一片，先前他們一路打到帝京，還都是滿腔熱血的想要建功立業的，但是他們怎麽也想不到，還沒來得及建功立業，他們的命就要搭上了。
而且，整個大營都被波及了，他們這千裏迢迢殺過來，可能最終就是一場空，就算僥幸活下來的，也打不赢……
陰雲籠罩在整個大營上空。
但是身爲首腦的霖王卻沒有站出來說哪怕一句話。
不少人都寒了心。
哪怕是騙一騙他們，鼓舞鼓舞士氣也好啊。
又有旁人來勸。
算了吧，王爺自己都被波及了，跟咱們是一樣一樣的，你讓王爺來安慰我們，這不是強人所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