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兩個一直在狀況外的女人一下子反應過來。
梁夫人一邊笑一邊道歉,“怪我怪我,隻顧着和少夫人說事情都忘了你這邊了,等着急了吧?别急哈,我這就去把人給你叫進來!”
說着就立馬站起了身,朝周晴使了個眼色。
周晴瞬間心領神會,抱着衣服和紗布趕緊跟上了梁夫人,一起離開了。
房門“吱啞”一聲打開。
“王爺——”梁夫人原本是笑容滿面出來的,一擡頭對上那個男人的臉孔,頓時驚了一跳,心肝不由有些打顫,“您……沒事吧?”
東錦霖臉色刷白,幾乎跟白紙一個模樣,雖然這樣的皮膚讓他的五官顯得更加清晰淩厲,如同墨畫,但還是讓人擔心不已,好像身上都快沒有生氣了。
跟在梁夫人後面出來的周晴擡頭的一瞬,表情就和梁夫人如出一轍。
東錦霖搖了搖頭,視線越過兩人,朝裏面看了一眼。
其實站在這個位置,根本什麽都看不到。
“她……還好嗎。”他問。
聲音很低,很壓抑。
像是被什麽濃重的情緒壓着喉嚨。
梁夫人遲疑地點了下頭,“已經醒了……你進去看看吧……”
東錦霖瞬間避開一步,“我就不進去了,知道她醒了……就好。”
“……”梁夫人表示,完全看不懂現在年輕人的相處方式,“可是,她讓我叫你進去啊,你真的不進去嗎?”
東錦霖的神色微微一動。
梁夫人轉頭,沖着裏面大喊了一聲,“王爺進來了!”
東錦霖一驚,“等等!我——”
梁夫人拉起周晴就跑,完全沒有給東錦霖說話的機會。
東錦霖看着跑遠的那兩個人,又看了看裏面,躊躇地杵在門口。
進去也不是,不進去也不是。
恰在此時,洛雲染的聲音從裏面傳來,“有人嗎?我有點渴了。”
這地方真的是一個人也沒剩下,就隻有東錦霖一個了。
盡管心裏還有頗多糾結,歎了一口氣,東錦霖還是認命地低頭走了進去。
進去後,他什麽也不看。
一看到茶壺,立刻就過去倒水。
然後把杯子往床頭櫃一放。
洛雲染全程打量着他的一舉一動,看到他送完水就想跑路,不滿地瞪了一眼,“該生氣的人是我吧?怎麽你反倒先耍起脾氣來了?”
東錦霖一下子定在那裏,雙手不自覺地緊握。
“嗯?”洛雲染沒有得到回應,歪着腦袋湊到東錦霖的視線下面。
被突然冒出來的一個腦袋吓了一跳,東錦霖倉皇後退。
“哐當”一聲撞到了床頭櫃,把自己剛剛倒的那杯水一下子撞翻了,他着急地想去挽救,但是沒來得及。
自己被潑了一身,杯子也掉在地上,摔個粉碎。
東錦霖懊惱地閉了閉眼。
衣角被人拉了拉,洛雲染關心地詢問,“你沒事吧?臉色看起來怎麽比我這個傷兵員還要難看?”
東錦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事情弄得一團糟。
他越是想裝作什麽事也沒有,越是表現得不自然。
眼尾餘光不自然地遊離之中,忽然瞥見洛雲染一掀被子,就要下地。
東錦霖大吃一驚,“你幹什麽!”
身體已經比他的理智更先一步沖了出去,把洛雲染摁在了那裏。
洛雲染的眉毛不自然地皺了一下。
東錦霖驚慌失措地松手,“我弄痛你了?大夫,我馬上去找大夫!”
“行了,”洛雲染拖住他的手,手指溫度觸在一起,東錦霖的指尖竟然有些冷得吓人,“我沒事,就是點小傷,倒是你,怎麽手這麽涼?你坐過來,我仔細給你看看。”
東錦霖下意識地就要後退。
被洛雲染一記厲眼瞪在那裏,一動不敢動。
他僵硬地站在那裏,視線不由自主地往下落。
洛雲染換掉了染血的中衣,現在的這身中衣是幹淨的,爲了方便換藥,所以也隻是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東錦霖幾乎可以從領口看到裏面雪白的紗布。
一看到那紗布,他就恨不得在自己胸口刺一刀!
“你的脈象好亂,怎麽回事,受了什麽内傷嗎?”洛雲染診完脈,一擡頭就對上東錦霖盯着自己,深深懊惱的眼神。
洛雲染稍微一想,就懂了。
不甚在意地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回神了,我一點事沒有,就是看起來好像挺吓人的,你不用一副好像我已經死了似的表情好不好?怪不吉利的。”
東錦霖一驚,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臉,很不自然地扯起一點薄唇,“這樣有好一點嗎?”
看他好聲好氣詢問的模樣,洛雲染真不知道是無奈還是好笑。
“你還是正常點吧,這麽看着好像面部肌無力。”
東錦霖有些茫然,“什麽無力?”
“咳咳!”洛雲染拍拍旁邊的床位,“沒什麽,你坐,我有點事情要問你。”
東錦霖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蹭着一點床沿,如履薄冰一般落了座。
洛雲染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不禁有些懷疑,“我現在的樣子這麽可怕嗎?你這麽怕我?”
“我怕。”東錦霖回道。
洛雲染頓時一口血卡在了胸口,還沒來得及發洩呢,就見東錦霖垂下了陰影般的睫羽,神色晦暗,“我怕我自己會傷害你。”
洛雲染一愣,“……”
伸手覆在了東錦霖的手背上,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冰涼的手,“我可沒你想的那麽弱。”
東錦霖一下擡起頭,眸光閃亮。
“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到底爲什麽要捅我一刀吧?要不然我這一刀挨得也太冤枉了。”
“我……”東錦霖複又低下了頭,整個人不安地緊繃着,“如果我告訴你……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你會相信嗎?”
洛雲染,“……”
東錦霖沒有聽到任何回答,瞬間心底一片死灰。
他自己也知道這麽說,沒有幾個正常人會相信的。
隻會覺得,連找借口,都不會找個像樣的。
實在太不尊重人了,分明是故意奚落。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記得我傷了你的事情,我醒來以後,才知道你竟然和我一起從火場裏被救出來,而且你受了重傷,一刀插在胸口……”東錦霖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着,仿佛現在正握着那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