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擡頭，赫然對上年輕男子冰潭般的深眸。
頓時心下一個激靈！
“髒。”年輕男子薄削而形狀優美的唇翕合了一下，吐出一了個字。
老者瞬間自慚形穢地縮了回去，有些怯怯地擡頭往東錦霖身後看，“姑娘……”
洛雲染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她甚至說不上厭惡，看老者和看任何一個其他人也沒有什麽兩樣，“婆婆現在沒事了吧？”
獨眼老者瞬間激動起來，不住地點頭，“是！我老伴兒現在好多了！多虧了那碗符水……”老者說着，又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打住，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姑娘你去了什麽地方啊？我找了你許久都沒有找到，還有這位是……”
老者的目光弱弱地朝東錦霖看了看，又不敢太放肆，隻稍稍接觸一下，就迅速移開。
“要怎麽處理他們。”東錦霖低沉的聲音帶着金屬刀鋒般的冷冽，淡漠地掃過老者以及他身後的老婆婆，“就是他們，打暈了你，把你獻給了神棍。”
老者聞言大驚失色，“你胡說！”着急忙慌地就要對洛雲染解釋，“姑娘你千萬别聽這人胡說！根本沒有過的事情！我跟我老伴感謝你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把你送去給人糟蹋！都是别人做的，我們對這件事情毫不知情啊！姑娘你要相信我們！相信我們！”
老者看洛雲染進來到現在也沒有什麽過激的表現，料想她應該是不知道的。
而且剛才還詢問他老伴的情況，态度明明很好。
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麽，反正這事他們絕對不能認！
洛雲染無辜地攤了攤手，“該怎麽處理是你的事，跟我無關吧？”
東錦霖淡淡一颔首，“好，我知道了。”
他手一揚，“來人。”
立馬從外面進來兩個士兵，東錦霖朝那對老夫婦一指，“押入牢房。”
獨眼老者的表情一瞬間崩盤，老婆婆也驚慌失措地從後面踉跄地跑了過來，抱緊了獨眼老者，“你們幹什麽！你們幹什麽！憑什麽亂抓好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忽然有人輕笑了一聲。
洛雲染詫異地轉過頭，就看到一抹笑紋自東錦霖唇邊一閃即逝。
他和他的雙生兄弟不一樣，向來很少笑。
但是一笑起來，真的是颠倒衆生，禍國殃民！
她看見東錦霖微微俯身，睥睨着腳下的老者夫婦，輕慢而從容道，“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惡人，這就是，我的王法。”
靠！
洛雲染心頭猛然一震！
這麽狗血不要臉的台詞從東錦霖嘴裏說出來，她怎麽覺得這麽酷炫狂霸拽？
東錦霖衣袖一揮。
老夫婦就在旁人驚異的目光中被迅速帶走。
洛雲染還沉浸在這份震驚中，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被東錦霖拉得踉跄了一下，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外面。
“幫我個忙。”東錦霖說。
“什麽？”
“這裏還有很多感染了重病的人，你既然能治好一個，其他也都能治好吧。”東錦霖把她拉到外面，放眼四周，指着那些病氣纏身的流民。
洛雲染微微挑了挑眉，有些爲難地摸了摸下巴，“這……我的醫術倒是沒問題，但他們願意配合嗎？”
東錦霖蹙眉，“這是在救他們的命，爲什麽不願意？”
洛雲染歎了一口氣，“話是這麽說，可是你看看這些人，現在對他們而言，你們是把他們關在這裏的人，限制了他們的自由，打斷了他們的祈福，你現在煮一大鍋藥端給他們，你覺得他們會覺得你是在救他們，還是要毒死他們？而且……”
“有什麽話一次性說完。”東錦霖對她現在忽然變得吞吞吐吐的口吻很不習慣。
洛雲染稍稍壓低了一點聲音，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确保他們這邊的對話不會被那些流民聽到，“我的藥吃下去，他們很快會起反應，嘔吐不止，但是吐了還要再繼續吃藥，再吃就會再吐，如此反複，直到他們喝了不吐爲止。”
東錦霖的眼皮抖動了兩下，認真地看着她，“你不是在故意報複他們？”
洛雲染不屑地翻了翻白眼，“我要真想對他們怎麽樣，還用得着跟你報備？”
“用得着。”東錦霖慎重地說，“現在你歸我管，一切行動都得經過我的同意。”
當然，如果她真的說要報複這些流民的話，他是不會讓她親自動手的。
洛雲染無力地攤了攤手，非常認真地陳述了一下，“我真的沒有一點要以公謀私的意思。”
東錦霖看了她一秒，颔首，“好，我知道了。”
洛雲染指了下不遠處一個抱着嬰兒的母親，道，“我過去看看。”
東錦霖正要跟過去，副将突然到來，在門口就喊了一聲，“王爺！”
東錦霖腳步一頓，不少流民聽到這聲稱呼，紛紛朝東錦霖這邊看過來。
他們從剛剛開始就很好奇這個青年是什麽身份，想到是軍中之人，身份應該不低。
隻是萬萬沒想到，身份不止不低，還到了尊貴的地步。
竟然是個王爺！
平陽城什麽時候有個王爺了？
有幾個潛藏在人群中的人看了一會之後，默默地低下了頭，假裝什麽事也沒發生。
“朔風。”在副将到來之前，東錦霖低低地喚了一聲。
誰也沒有察覺到有什麽異常，隻是一陣風悄無聲息地從東錦霖身後刮了過去，追着洛雲染的方向去了。
副将來得有些匆忙，跑得頭上都出了一層汗，見到東錦霖的第一句就是，“王爺您萬金之軀，怎麽到這來了！快快快，我這兒熏了艾草的帕子，您趕緊圍上！”
副将臉上此刻正圍着一方白帕子，遮住了大半張臉。
不僅是他，這裏的許多士兵都是這副裝扮。
因爲這裏的流民染上了傳染病，很容易死人，而大夫也沒有什麽辦法，所以隻能盡可能地跟這些流民少些接觸，實在不行的，也會圍上艾草熏過的帕子，遮住口鼻。
但是東錦霖沒有戴這些東西，他平常什麽樣，現在就什麽樣，非但如此，他還深入到了流民最集中的地方。
這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就隻會覺得霖王殿下腦門上就頂了兩個大字——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