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人……是死了,但是東西不一樣啊,您也知道的,這宮裏頭奴才們都眼皮子淺……”管家委婉地表達了一下。
皇宮那可是個人吃人的地方,每天在看不見的犄角旮旯裏都有蝼蟻被踩死。
死個人跟死個阿貓阿狗也沒什麽區别,反正,人都死了,那身上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旁的人自然不會客氣。
誰看到了誰就順手給牽走了嘛,難道這些東西還給人帶到地底下去?
管家心裏這麽歎息着想着,一邊偷偷擡眼觑了一眼主子的表情,生怕不小心觸動到主子的傷心事。
“你的意思是别人拿了東西,但是人早就已經死了。”勤王臉色沉沉,看不出什麽情緒來,聲音也和剛才一樣平穩。
管家應了一聲,“是這樣。”
“那是誰拿了東西?”勤王眼梢吊起,然後一掌拍在了桌上,“嘭”地一聲巨響,連帶着剛剛那杯沒有被碰過的茶盞都被震下了桌,摔得稀碎,“把那個人給本王找出來!”
管家跟着那聲音一抖,差點沒膝蓋一軟給跪下來。
“回、回王爺,那個人也已經死……死了。”管家明明說的是實話,卻不知道爲什麽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
勤王的表情很不好,眉宇深鎖,“又死了?怎麽死的?”
管家道,“回王爺,這個真的是意外,不是突然死的,是早幾個月前就得了病,一直沒好,就前、前幾天天氣一冷,實在沒扛過去,就病、病死了。”
“病死的?”勤王怎麽聽怎麽都覺得這個事情有問題,“确定真的是病死的?”
“是,已經悄悄地讓仵作去驗過了,确實是病死的。”管家做事也向來細緻,知道這事他們家王爺鐵定會生疑,所以直接就給安排了人一查到底了。
既然人是他們找的,那麽驗屍的結果也是可信的。
勤王的手指在木質桌面上來回摩挲着。
他要找那個人,那人偏偏就這麽湊巧地死了。
如果是意外,失足落水什麽的還有做手腳的可能,可是一早就生了病,這就實在有點……
如果說是可以安排,那安排的人難不成是有未蔔先知的能力不成?
在腰牌落到自己手上之前,就已經在鏟除知情人了?
這明顯不合邏輯。
可如果說,這一切真的隻是個巧合的話,勤王又有些難以說服自己。
他向來謹慎,巧合這種東西在他這裏幾乎是不存在的。
勤王沉吟了片刻,做出了決斷,“不管怎麽樣,把那個病死的,連同之前那具骸骨的詳細檔案都拿一份到我這裏來。”既然放心不下,還是要親自過目一下。
“是,奴才這就去安排。”管家接下了差事,然後稍等了片刻,看勤王似乎沒有其他事情要吩咐自己了,于是小心地開口提醒,“王爺,差不多到時辰換藥的……”
其實早過了換藥的時辰了,隻不過勤王一直在關注這件事,讓管家不敢提醒他。
勤王略微怔忪了一下,漸漸回過了神,肩膀一松,周身淩厲的氣勢頓散,掃了眼地上的碎瓷片,道,“把這裏收拾一下,你來幫我吧。”
“是。”管家應聲。
……
“果然去查了嗎。”東錦霄就着燈火,燒掉了手上一張細細長長的紙條。
洛雲染推門進來,就聞到了一股燒了東西的煙味,不由皺了皺鼻子,問,“你在燒什麽東西?”
“一點用不到的東西。”東錦霄平靜地松開了最後一點邊角,看着那點細碎的紙張迅速被火舌吞沒,變成一團黑灰。
淡定地回過身來,朝洛雲染看了一眼,“去國公府送完信了?”
洛雲染颔首,“送過了,不過話說回來,約在如意館……可能會碰上三王爺吧?”
惠王跟那個如意館的老闆娘不是有私情嗎,那如意館裏的事情,惠王應該也會在第一時間知道。
東錦霄現在和國公府交好,知道的人并不多。
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
“無妨。”東錦霄卻完全沒有把洛雲染這份擔心放在眼裏。
洛雲染詫異,“怎麽?你已經想好了對策?”
東錦霄搖頭,“不,我不是想好了對策,而是深知三哥的爲人,三哥這個人沒别的長處,最大的特點就是不好管閑事。”
洛雲染“哦”了一聲,難得的對惠王的印象居然上升了一個檔次,有些贊許的味道,“那倒真的是個大優點了。”
看來惠王也不是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這麽不學無術,人獨善其身還是抓到了獨善其身的精髓的。
也是,要不是足夠聰明的人,怎麽能在這一團大亂戰中,獨他一人過得這般潇灑呢?
東錦霄說,“時辰不早了,回去換身衣服,我們就出發去個呢秦追見面吧。”
洛雲染看到原先堆積在他面前如同小山一樣的賬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在了。
現在整張桌面幹幹淨淨如同剛剛被人擦拭過一樣,除了筆墨紙硯,一大片的空地光可鑒人。
這辦事效率,簡直高得有些過分了。
她記得之前那麽多賬冊的話,東錦霄起碼得看上個三天呢。
“看什麽呢?我這是書房,沒什麽東西能吃。”大概是洛雲染的目光太過熱切,東錦霄都不禁順着她的目光過去盯着自己的書桌看了一會。
那邊緣還殘留着一點剛剛燒紙條留下來的灰燼,和整潔的環境着實有些不搭。
得叫人過來把這裏好好打掃一下才好。
東錦霄如是想着。
洛雲染撇了撇嘴,甚是無語,“我一點都不餓好不好,你看我哪裏像是餓得不行了?”
“那是對那些賬冊感興趣?”東錦霄轉了方向,略沉吟一下,道,“正好最近張先生說想多找幾個人學看賬,不如你也去試一試?”
洛雲染連忙敬謝不敏,“我對看賬沒興趣,術業有專攻懂不懂?人呢不能太貪心,既然已經在一個方面特别突出了,其他地方就要謙虛一點,也給别人留條活路,要不然太優秀了容易遭人嫉妒。”
開玩笑,她剛把宋哲支過去,轉頭自己也去跟着學看賬了,那宋哲那顆不安分的學醫之心豈不是要馬上死灰複燃?
東錦霄斟酌了片刻,“看賬沒興趣的話……對錢有興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