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舉這邊結束了沒多久,東院那邊也敲響了鑼。
不多時那邊就傳來了鬧哄哄的聲音,想來是試卷已經收上去了,考生們離場,正一同往後院去,準備用飯。
“六殿下,一同過去用飯嗎?”幾位在兵部共事的官員過來招呼東錦霄。
東錦霄淡淡道,“你們先過去吧,我還有點事要稍微耽擱一會。”
“哦哦,六殿下做事真是認真負責,那既然如此我們就先過去了。”幾人同東錦霄告别,就先行結伴離開了。
不久之後,東錦霄出現在了人頭攢動的後院。
在這裏,考生們和監考官吃的是一樣的東西,稍微比較不同的就是官員們會有一個相對要好一些的用餐環境,基本都是三五個人可以單獨用一個房間。
考生們則要在大堂裏烏壓壓一片吃大鍋飯。
東錦霄作爲皇子,待遇比其他人要更好一些。
比如他現在可以自己一個人享有一個房間用來吃飯。
而他其實也不是一個人,穿過外面烏泱泱的考生,有個人跟着他一起進了這個相對清靜的房間。
“看起來飯菜還算不錯嘛。”洛雲染看着桌上葷素搭配三菜一湯,不禁眼睛一亮。
她還以爲人這麽多,飯食方面肯定是比較湊合的。
東錦霄淡淡“嗯”了一聲,“父皇向來重視學子,在這方面從來不會苛待。”
不止是飯食,連同這貢院,仔細看看就會發現真的修繕得極好。
東錦霄把人拉過來,按在椅子上坐下,随後自己也坐在了旁邊,“你不用覺得不自在,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
洛雲染的嘴角抽了一下,表情還是有些扭曲,“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妥,殿下你是來辦正事的,卻把我也帶到了這裏,這合規矩嗎?”
“嗯。”東錦霄隻是淡淡地回了一個單音節,把筷子塞到了洛雲染手裏。
自從上次東錦霖假扮自己私下和洛雲染接觸之後,東錦霄就不放心把洛雲染一個人留在清秋殿了。
留在哪裏都不放心,那就隻能帶在自己身邊。
至于合不合規矩,這事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内,如果有麻煩,他自然會解決,不需要洛雲染擔心,也并不能成爲阻止他把人帶在身邊的理由。
洛雲染見他不再多說話,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左右她自己多加小心,不給東錦霄添麻煩就是了。
不過她總覺得這陣子,東錦霄的心思越加難以捉摸了,以前不跟人說話是不想讓自己受到傷害封閉的自我保護,可是最近好像并不是這樣。
她以爲四年都過去了,怎麽着兩人也該比旁人要熟悉親厚得多,要做什麽起碼有商有量。
但現在情況并不是這樣。
扒拉了兩口飯,洛雲染心下一歎。
她果然還是沒有養崽子的經驗,現在年輕人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真的好難懂。
東錦霄看她吃口飯就歎口氣,模樣莫名有些可愛,唇角止不住地往上翹了翹。
但很快就用吃飯的動作很好的掩飾住了。
下午的考試要到未時才開始,所以用飯的時間一點也不緊張,可以慢慢地吃。
正吃着,外面突然有人驚叫一聲,緊接着迅速起了一陣騷動。
東錦霄迅速丢下碗筷起身沖了出去。
“出什麽事了?”
“怎麽了怎麽了?”
不止是東錦霄,其他在房中用飯的大人們也都聽到了動靜,先後追出來詢問。
他們吃飯的地方一出來就是考生們用飯的大堂,東錦霄深沉的黑眸一眯,迅速看到了一處,“在那裏!”
衆人順着他的視線,立刻看到東西角那片爲了許多人。
“啊!”
突然西北角又發出了一聲驚叫。
幾位大人吓得臉色一白,慌張把頭轉過去,“又怎麽了?”
他們甚至連第一次尖叫是出了什麽事都不清楚,就又來了一個。
很快,他們的問題就得到了回答。
不是有人來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麽,而是現實血淋淋地擺在了他們面前。
大堂之中上千名用飯的考生,接二連三地倒在了地上,有的口吐白沫,有的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出聲,有的幹脆直接暈了過去。
有人顫抖着拿手指着桌上的飯食,“飯菜……有……毒!”
“這……這這……”幾個老匹夫吓得連舌頭都捋不直了。
“來人呐!立刻把廚子和夥夫通通拿下!”有稍微頭腦清醒點的立刻大聲下令。
更有人臉色刷白,“怎、怎麽辦,這飯菜我剛才也吃了……”
此言一出,在場沒有一個人臉色好的。
他們和考生們吃的是從同一個廚房做出來的東西,菜色都一樣。
考生都中毒成這樣了,那他們……
大人們紛紛倒抽一口涼氣,有幾個心理素質不好的,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大人!大人!”官差及時扶住,大聲呼喊。
但是沒有一點效果。
而有人暈倒,更坐實了飯菜被“下毒”的事實,沒暈的那些個也一個個抖得跟篩糠似的,哪一個都像下一個就要暈死過去的。
“飯菜沒有毒。”一道纖細消瘦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了東錦霄身後。
“大膽!你是何人,這裏有輪得到你說話的份?你怎麽知道飯菜沒下毒?說!你是不是同夥!”立刻有人炸了,如此緊張的态勢,稍微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成爲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來人呐!還不快将這亂黨拿下!快拿下!”
現在草木皆兵,官差們不敢怠慢,立刻就要過來那人。
一道數九寒天一般冰冷的聲音忽然飄出,“我看誰敢。”
衆人擡頭,驚詫地看着突然攔在剛才說話之人前面的東錦霄。
“殿下……”有人不解。
東錦霄面冷如刀削,“這是本殿下的人,你們說他是亂黨,那我是什麽,嗯?”
分明是輕飄飄的語氣,連聲音都沒有拔高一點點。
但是就像一下子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尤其是最後那個尾音上揚的“嗯”字。
先前下令要拿人的那位大人愣是在這寒冷的天氣裏唰唰唰出了一頭的冷汗,整個人都跟從水裏撈出來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