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東錦霄略微擡了一點頭。
他的聲線在過了變聲期後,愈發的偏冷沉。
尤其這麽警惕地盯着别人的時候,壓得人莫名地覺得畏懼。
簡直像極了他們的父皇。
“什麽?”太子有些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東錦霄的問題。
“所以,你爲什麽要來這裏,既然這麽害怕。”東錦霄真是一點面子裏子都沒給太子留。
相比之下,剛才那個管事的隻是不小心說錯了話,就被杖斃了。
而現在的東錦霄,連配合太子演戲的閑工夫否沒有,如此單刀直入,簡直是在找死。
太子果然立刻臉色變得難看,“誰說本殿下怕你!東錦霄你最好搞搞清楚,現在你是階下囚,宗人府是什麽地方你不會不知道吧?能從這個地方好好地走出去的人又有幾個?父皇既然下令把你關在這裏,就說明在父皇眼中已經完全沒有你這個兒子了,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還不想辦法自救,難道真等着在這裏老死病死?”
“所以你要來救我?”東錦霄問。
他總算是說了一句讓太子還算高興的話,太子找到了主場優勢,放松下來,意态悠閑地往後仰靠在椅背上,“那要看你的表現了,如果你态度夠誠懇的話,說不定本殿下心情一好,就大發慈悲了呢……”
太子是看到東錦霖中毒一事,才開始對東錦霄有點刮目相看的,要是換作從前,太子對東錦霖厭惡至極,對東錦霖這個雙生哥哥也同樣沒有一點好感。
甚至他一度認爲,這對雙胞胎的不合,隻是做給别人看的,背地裏關系好着呢。
合起夥來害自己現在變成了殘疾!兩個狗奴才都敢來取笑自己的腿,真是罪該萬死!
不過,現在看來嘛,東錦霄既然都能對東錦霖下毒了,那麽這個人還是很有一點可以利用的價值的嘛。
母後總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東錦霄這個怪物,應該是最了解昭華殿那個讨厭鬼的人吧!
如果他肯乖乖聽話,那他也不介意身邊再多一條狗。
“哦。”東錦霄淡定地點了下頭,有些嫌棄地把桌上的茶具挪遠了一些,好像擔心太子什麽時候一蹬腿,就把東西全給踢翻了似的。
這個舉動已經夠讓太子不爽的了。
接下來他的話卻讓太子更加不爽,他說,“那如果我不願意呢?”
太子拍案而起,“你!”
不識好歹!
“這可是你現在唯一的機會,别敬酒不吃吃罰酒!”
恰在此時,大門“吱啞”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人還沒進來就已經在外面喊了一聲,“六殿下,您可以出去了。”
“什麽?”太子從椅子上一躍而起,不敢置信,轉頭就朝那人怒吼,“誰給你的膽子竟敢私自放了他!你知不知道他可是父皇親自下令關押的人!”
門口那人隻是來傳個命令的,顯然也不知道太子人也在裏面,被太子這麽一吼,吓得當即倒退一步。
瑟縮了一下腦袋,才慢慢地伸回來,趕緊先朝太子見了個禮,“參見太子殿下!奴才有眼無珠,不知太子殿下在此,奴才罪該萬死。”
“你是罪該萬死,說!誰讓你來放人的,你背後的主子是誰!”太子怒不可遏,同時心中十分慶幸自己今天來了宗人府。
這事是恰好被他給撞上了,這要是他今天沒來,還不知道有人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偷偷從宗人府放人呢!
“奴才冤枉啊!奴才是、是奉皇上的命過來放六殿下出去的啊!”門口那人抖着嗓子如是回答。
“這不可能!”太子比剛才更生氣了,黑沉沉的眼底湧出可怕的暴戾,“人是父皇親自下令關進來的,怎麽可能就這麽把人放出去!”
“殿下,奴才所言句句屬實,您若是不相信,您可以去問皇上……”門口的人小聲道。
太子臉色一青。
他怎麽可能去問皇帝,他自己沒有許可私自來宗人府已經是犯了忌諱了,還怎麽拿這件事情去找他父皇說,那不是不打自招自己犯了錯了嗎?
太子豁然起身,狠狠地瞪了身後的東錦霄一眼。
卻發現東錦霄淡定得不像話。
他完全沒有突然被解救的意外之喜,也沒有劫後餘生的松一口氣,就好像,他早就知道這一切就會這麽自然而然地發生一樣。
太子忽然有些心慌,壓着嗓子質問了,“你做了什麽……”
東錦霄聞言,淡淡擡頭看了他一眼,弧線鋒利的唇角輕輕一擡。
太子的瞳孔駭然一張!沒等他看清其他什麽,一眨眼,東錦霄唇邊的那抹弧度已經消失不見。
太子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又用力眨了眨。
沒有。
什麽都沒有。
剛才出現的那一幕就好像是他自己不經意間一恍神出現的錯覺。
太子抖了一下,忽然覺得這宗人府陰氣森森,冷得不像話。
他趕緊轉身,拔腿就往外走,步子太快,慌亂得甚至更加暴露了他一條腿有缺陷的問題。
然而他此時居然一時沒有顧得上,隻迅速奪門而出,路過門口那個人時,甚至狠狠地撞了對方一下。
被撞到的人倉皇撞到了牆上,一站穩就立刻低頭站好,“恭送太子殿下!”
“本殿下來這裏的事情,要是誰敢多嘴!”太子被他一喊,突然想起來這件重要的事。
宗人府的衆人立刻非常有默契,“殿下放心,奴才們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
太子冷哼一聲,迅速扭頭離開了。
這一路上所以見到太子,都是立刻低頭,大氣不敢出。
宮中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最讨厭别人盯着他走路的樣子看,是要被挖眼珠的!
等太子确定走了,門口那人才敢呼出一口氣,擡起袖子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把門推的更大些,朝裏面的東錦霄做了個“請”的手勢,“六殿下,您出來吧?”
東錦霄淡定起身,整理了下衣襟,步履從容的走向門口那一線光亮。
路過門口時,他的步子突然停了一下。
門口剛送走太子的官差一下子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正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東錦霄忽然又走了,就好像剛才那一停頓隻是無意識地一頓而已。
然而實際上,剛才那一瞬,東錦霄在門口看到了一個人。
兩人視線對了一下,旋即分開,就像誰也沒有看到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