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後的一句，猶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輕飄飄的一句，卻讓東錦霄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氣，頹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洛雲染打量了他幾下，看他似乎終于是暫時打消剛剛那腦袋發熱的愚蠢想法了，這才渾身疲憊地撐着坐回到了床上。
這孩子，可算是消停了。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是爲了保護他的。
不是爲了讓他因爲自己去找死的好嗎？
要是那樣的事情發生了，那洛雲染真的是得怄死了。
東錦霄垂下頭，把臉埋在掌中，不讓人看到他臉上的神色，屋裏死寂一般的沉靜。
洛雲染努力回想之前心理學課上學過的一些内容，想着，青春期的少年，情緒總是很容易波動的，她得想辦法安慰兩句。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東錦霄壓抑的低沉嗓音問出了一句，“……那我該怎麽辦。”
“什麽？”洛雲染問。
“我該怎麽……才能保護你……”
洛雲染心下一動，一股柔軟又酸澀的情緒悄無聲息地從内心深處漫了出來。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
東錦霄感覺到一直手放到了自己肩上，然後他聽到洛雲染的聲音。
她說，“沒關系，我可以保護你。”
東錦霄一下笑了出來，但眼眶卻酸酸澀澀的十分難受。
“現在可以幫忙給我倒杯水嗎？我覺得有點渴。”洛雲染說。
東錦霄迅速深吸了一口氣，手掌從臉上移開的瞬間在臉上狠狠抹了一把。
再顯露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張和往常沒有什麽不同的冷漠少年臉孔了。
他對洛雲染說，“等着，藥在廚房煎着，應該快好了。”
“藥？哪來的藥？”洛雲染疑惑。
東錦霖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挑了一下眉。
洛雲染瞬間會意，是那個神秘人！
東錦霄有困難的時候，隻要他發出求救，那個神秘人就會給他提供幫助。
這是洛雲染之前曾經試過的。
但上一次，還是在四年前，東錦霄的腿差點廢了的時候，還是洛雲染強硬要求，他才同意的。
洛雲染看得出，雖然東錦霄過得很卑微，但他是個很要強的孩子，不到萬不得已，他根本就不會開這個口。
哪怕代價是讓自己的腿廢了，他都要猶豫再三。
這次居然，這麽輕易地就去找了那個人？
因爲……自己？
“不用想太多，等吃完了藥，還有雞絲粥給你留着。”東錦霄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洛雲染張了張口，直到人走了，才來了一句，“哪來的雞絲？”
她記得她上次從禦膳房偷的那隻雞當天就被她和東錦霄給吃光了啊，連骨頭都埋在後院的樹下面了。
難道是東錦霄去禦膳房……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被洛雲染自己給否了。
東錦霄向來不會去做這種事情，偷雞摸狗的，聽着也不像話，他大概心裏有道坎，始終都邁不過去，即便生活得再窮困潦倒。
不過洛雲染也從來不會逼他，反正這種事情她做就好了，還得心應手，沒必要去強迫東錦霄做他不喜歡做的事情。
東錦霄這邊剛從房裏出來，結果一出門，就看到院子裏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不等他開口，那人就主動一抱拳，對他算是行了個禮，“六殿下，這是七殿下讓屬下送過來的。”
說着那人就把手上提着的幾包東西遞了過來。
這人是上次東錦霖帶過來的那個女暗衛，東錦霄見過，但是對東錦霖的人，他生不出什麽好感。
東錦霄沒接，淡漠地繞過她，就像什麽也沒看見一樣，徑自往前走。
被忽視的女暗衛一愣，快步追了上去，“六殿下！六殿下！”
東錦霄陡然一回頭，女暗衛吓了一跳差點撞上，連忙險險地刹住了步子。
東錦霄豎起手指做了個“噓”的手勢，嫌惡，“你太吵了，吵到他休息。”
女暗衛瞬間把嘴巴閉上，有些尴尬地把手上的東西又遞了過去。
東錦霄一眼都沒看，隻道，“拿回去，我這裏不需要。”
“殿下還是收下吧，七殿下說了，是你現在正需要的東西，如果不收你會後悔的。”女暗衛倒是吸取了剛才的教訓，說話聲音不敢再大，刻意壓低了不少。
即便沒有見到東錦霖本人，隻是聽個傳話，也能想象出他說這話時那股自鳴得意的模樣。
東錦霄現在對昭華殿的所有人都懷着強烈的恨意，一揮手就要将女暗衛手上那包東西打掉！
女暗衛驚得眼皮一跳。
然而她所以爲的一幕并沒有發生，反而等來的是手上的東西被人輕輕地取走了。
女暗衛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了東錦霄。
東錦霄卻已經背過身去，揮了下手，“東西我拿了，你可以走了。”
女暗衛張了張嘴，剛才那一瞬，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原本以爲六殿下要大發雷霆的，怎麽忽然就這麽雲淡風輕地過去了？
東錦霄已經走遠了，女暗衛也隻是在那裏站了一下，就立刻閃身走了，她還得回去複命呢，并沒有太多的時間在這裏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
“他收了？”東錦霖靠坐在床頭，臉色有些病倦。
旁邊一碗順公公剛剛送過來的藥，隻不過送來的時候是怎麽樣，現在也還是怎麽樣，那藥，東錦霖幾乎是一口都沒喝。
因爲實在是，太難喝了。
女暗衛站在東錦霖面前，低垂着頭恭敬地回答，“是！”
“居然這麽爽快，”東錦霖不禁有些想笑，同時也覺得意外，“那他還說了些什麽？”
女暗衛搖了搖頭，“六殿下他……什麽也沒說。”
東錦霖眸色閃了一閃，若有所思，片刻後點了點頭，“行了，你下去吧。”
“是。”女暗衛忽然覺得，人人都知道六殿下和七殿下雖然是一母同胞，但兩人從來不可同日而語。
但她此刻忽然覺得，其實這兩個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很像的。
“殿下，”幾乎是女暗衛剛退下，順公公就從外面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對東錦霖禀報，“四王爺來了。”